聂隐娘眼前的是宏阔高远的廊庑大殿,犬牙交错的檐角遮盖住了灰暗的天空,一张巨大的案几横在中央,案几两旁坐着两个阎罗王,一个黑衣一个红衣。黑衣阎罗背后一连串几乎望不到边的倒吊的尸首,挖眼的挖眼,剔骨的剔骨,鲜血淋漓;红衣阎罗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旁又有十六个占地百亩左右的刑狱。
黑衣阎罗拿起生死薄,翻查一番,抬头道:“三殿宋帝王宣判,聂隐娘妄杀无辜,有罪!”
红衣阎罗手中擦拭一面镜子,盯了半响,扯着嗓子道:“四殿五官王宣判,聂隐娘屡犯地府,胆大妄为,有罪!”
廊庑后倒吊的尸首、血池里冒出的厉鬼齐齐大吼:“有罪!”万千道的声音混在一起直上云霄,恢恢宏宏,盘旋成一股黑红相间的巨大骷髅头模样向隐娘直冲而下:“有罪!”“有罪!”在如天威般声势前,隐娘渺若蝼蚁。
聂隐娘冷哼一声,一跃当空,召出血玲珑,八音齐转,光芒大放,紧紧罩住骷髅头,骷髅头巨大双目位置红光明灭,惨嚎一声:“魔宝血玲珑!”顷刻间如雪遇火,化为乌有!
聂隐娘粉面含煞,冷声道:“装神弄鬼,本宗的行止功过岂是尔等鬼物所能评判?今日如不将尔等神形俱灭,量你们也不知道世外仙家的厉害!”
在血玲珑护身中,聂隐娘戟指一挥,若水剑朝黑衣宋帝王激射而去,再念咒掐诀,单足的泰山石敢当化身丈许高的金人挥拳向红衣五官王打去!宋帝王见势不妙,将生死薄一展,如连环折页般将全身护住,死死与若水剑相抗,五官王的手中的铜镜却被石敢当一拳之下砸了个粉碎,再打之时,五官王已跳入血池,消失不见。
须得逐个击破!聂隐娘主意打定,向宋帝王疾驰而去,与此同时,石敢当又化为石人飞回聂隐娘手中,聂隐娘手执石敢当,厉喝一声,之间石敢当化为一支古朴长戟,向周身围绕生死薄的宋帝王狠狠击了上去!
通通连声巨响,宋帝王在怒吼中不断败退,一时间,廊柱崩塌,鬼哭神嚎,聂隐娘窥得缝隙,召若水剑从宋帝王上方顶门直刺而下!生死薄悠忽转动间,又用石敢当抽空猛击,如此数番,宋帝王再也支撑不住,毕竟他的生死薄不是地府阎罗手中的神器,只是赝品而已。刺啦声中,生死薄受不得连番巨击,碎裂成屑,若水剑从宋
帝王囟门**,扎了个对穿!
宋帝王直直扑倒,一道黑色刚刚飘出,被聂隐娘一伸手便抓在手中,黑气凝聚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婴儿,挣扎道:“你放过我,不然五弟和我娘会让你生不如死!”
聂隐娘微微一晒,运起三昧真火,只见婴儿在嘶吼中灰飞烟灭!
聂隐娘又奔到西边血池旁,刚才五官王遁入血池,她一直分神关注,并未察觉有元神逸出,可见五官王此时犹在血池中伺机而动。
聂隐娘看着长达十数里的血池,血池中残肢、头颅滚动不已,剥了皮的鬼物浮沉挣扎,隐娘忍着阵阵作呕,冷笑道:“你这鬼头是在考量本宗焚山煮海的神通么?”说罢,又祭出血玲珑,默运神通,只见血玲珑滴溜溜一转,变得车轮般大小,烈焰奔腾,射出火红的光芒罩住了大半个血池。
整个地狱如同放进了一轮太阳,气温直升,除了聂隐娘混若无事,廊木、青砖、红窗、尸首在一片炽热中纷纷起火,火舌吞噬了整个空间,将一切有形之物化为虚无。再看血池之内,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一颗颗头颅像断水的鱼一样圆睁双目张着大嘴化为焦黑,一个个无皮厉鬼在挣扎嘶吼中化为青烟!
池底将近干涸之时,五官王终于现出身形,灰头土脸地站在池中央,衣袍发髻多处烤焦,失神落魄地喊道:“你到底有何来意?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与我兄弟为难?”
聂隐娘凌空道:“此前,有无一个叫空净的和尚来过?”
“空净?”五官王茫然摇摇头。
聂隐娘面无表情道:“那你,可以死了!”血玲珑又是一转,一束白光定住五官王,若水剑疾驰而过,五官王枭首!黑气从五官王胸腔逸出的那刹那,便被白光射得化为乌有。
隐娘收起血玲珑,看着四周一片狼藉,成了真正的地狱焦土。五弟?宋帝王说的可是五殿的阎罗王么?身形划破长空时,聂隐娘心中暗想。
约莫飞行了顿饭时分,聂隐娘又看见一座小城,城门上写着“枉死城”几个大字。
枉死城?阎罗王所在?聂隐娘心中暗暗警惕,阎罗王名声实在太大,被称为地府天子,在民间甚至与玉帝并称。十殿阎罗得名其实多是因为这五殿的阎罗王,虽说此间十殿阎罗均为假冒,但按照模拟真实的规则还有宋帝王的警告,可
见这阎罗王实力远超其余各殿。
聂隐娘在念头疾转间,已飞入枉死城。甫一入城,就听得几声呵斥声传来:“何方妖孽如此大胆,枉死城中还敢当空飞行擅闯?”
聂隐娘一看,原来是一队狱卒正签押着罪鬼入城,此时齐齐仰首大喝。聂隐娘不知前方已布下什么罗网,与其低调而行,不如先大闹一番,能打破对方布局也好。于是二话不说,若水剑疾驰而出,一个呼啸间,十余名狱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齐齐斩杀,残余身躯扭动之下,化为一滩黑水。
“你们自由了!”聂隐娘看着这些原本神色木然此时却惊愕不已的罪鬼,喊道。
一众罪鬼先是你看我我看你,接下来反应却大出隐娘意料:
“你敢杀司狱官和狱卒,你在枉死城杀了司狱狱卒?!”“你杀了他们,让我们如何去望乡台!”“你杀了他们,我们罪过加倍,无尽苦海如何度过?”“你杀了他们,你杀了他们,我们却被剖腹、挖心、腰斩、火烤、碓捣……十殿每殿十六小地狱我们何年何年能够渡完?”“你这个凶手,我要上告卞城王!”“凶手!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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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罪鬼群情激愤,最后竟伸着干瘦的爪子向聂隐娘扑去,隐娘大怒,召出石敢当,横空一扫,百余罪鬼齐齐跌了开去。
“不知好歹!”聂隐娘冷冷道:“这里难道不是阎罗王的地盘?”
“是、是卞城王。”罪鬼中有个声音泣道。
如此一闹早已惊动了殿前司,只见前方黑雾缭绕,出现一队千人左右的鬼兵,为首者是一个面色阴冷身着帝王装的青年,盯着聂隐娘良久,道:“大哥二哥说有人来闯殿,我只道是下层那些怪物,却原来是人间修士。我且问你,你连番屠戮我等兄弟,是何来意?”
“你是阎罗王还是卞城王?”
“如遇五弟,你如何还能完好无恙地站在这里?”
聂隐娘冷哼一声,又道:“你可知一个叫空净的和尚来过?”
卞城王道:“不知。”
聂隐娘略感失望,道:“即是如此,那便让开。想必那九子鬼母知道,我这便去找她!”
卞城王闻听面色一变,喝道:“大胆!”将令旗一挥,只见一阵阴风扫过,千余阴兵已将隐娘团团围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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