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烈!你倒是动手啊……”
仿佛生怕南冥烈不肯杀她,南冥荭艺斜着嘴角,指着殿中南冥府中子弟,“今ri你杀了我们,日后母亲必会领着慈航门高手,将你碎尸万段!就连那所谓的大周天子,所谓的羽林军,也会被杀的干干净净!”
对于殿中之人,南冥烈本怀有些许骨肉情分。
可而今被南冥荭艺这么一说,南冥烈心中骨肉之情已然消散一空,尤其是殿中南冥家子弟那等满是不屑的眼神,让南冥烈怒火更甚。
当初他在云池城尚未发迹之时,与父亲柳梦梅相依为命。这些高高在上的南冥府子弟,平日里也没少欺辱过他。
陡然一挥手臂,南冥烈剑眉一扬,口中已是准备吼出一个杀字!
“十七弟!”
霍然一声呼喊,从殿外传来。
雪亮剑光载着南冥禅,当空落在大殿门口。她疾步走至南冥烈身边,拉住南冥烈手臂,满脸焦急,“他们都是你我的兄弟姐妹,十七弟你就算再如何怒火焚胸,又怎能杀了他们来泄愤?”
挥动的手臂,硬生生停在空中。
南冥烈口中那个“杀”字,最终也没有喊出来。
胸膛狠狠起伏了几次,南冥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愤怒,“大姐,你不是回慈航门了么,今日怎会来云池城?……而今并非是我要杀了他们来泄愤,而是他们对我百般讽刺,我怎能忍受得住?”
时至此刻,也只有南冥禅,能劝住南冥烈。
“十七弟!”
南冥禅口中高呼,脸上风尘仆仆,显现出阵阵疲惫之色,“害死你父亲之人是慈航门吴华子,并非是这些府中兄弟姐妹,你就算是杀光他们,也报不了杀父之仇。而今十七弟就要拜入魔门至圣宗,如若此事传了出去,只怕天下修士都会认为十七弟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有损十七弟的名誉……”
“大姐!”
南冥烈轻轻摇头,道:“我自行我道,要名誉有何用?”
周遭长枪如林,齐齐指着殿中众人。
司徒空等羽林郎结成兵家大阵,蓄势待发,只需南冥烈一语道出,他们就会施展出兵家妙法玄通,将殿中之人诛杀得干干净净。
“可这些你今日要杀之人,全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南冥禅神色悲切,将身边五尺天邪古剑收入琴匣中,竟是一步跨至司徒空等人结成的兵家大阵前方,昂首挺胸站在如林银色长枪之前。
这番举动,就意味着羽林军若想要杀了殿中之人,须得当先杀了她南冥禅。
“大姐!”
南冥烈虽对殿中众人心怀杀机,可南冥禅在他心中的地位极为重要,乃是他至亲之人,这让他如何下的了手?
沉吟片刻之后,南冥烈微微垂下头来,闭上眼睛,“若他们肯跪下来求我,在我父亲的灵位之前磕三个头,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绝不会再为难他们。”
闻言,南冥荭艺满脸怒火,冷冷盯着南冥烈,“休想!”
哼!
南冥烈扬起的手臂陡然挥下,冷声道:“不跪者杀!”
“遵令!”司徒空轰然应诺,浑身杀机四溢,手中银枪如电,指着殿中众人。
司徒空此人身为羽林军中将领,平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血战,身上杀气亦是在尸山血海中积累得来,此刻周身杀意轰然爆发,殿中这些没见过多少生死大场面的南冥府子弟,又怎能抵
挡得住?
噗通!噗通!
众人被浓烈杀气压迫,争先恐后跪在地上。
唯独那南冥荭艺,依旧满脸傲气站在大殿当中,似是不肯相信南冥烈真敢动手。
南冥禅霍然转过身去,见南冥荭艺依旧不肯下跪,当即电闪飞驰来到南冥荭艺身边,挥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暴喝道:“跪下!”
“不跪!”
南冥荭艺脸被打肿,眼睛里几乎要滴出泪来,“吴华子前辈已经答应让我拜入慈航门,我已经算是慈航门子弟,这些小兵小将,怎敢真的杀我,难道他们就不怕慈航门把大周皇朝给灭了么?”
无知者无惧。
井底之蛙,怎敢语天?
南冥荭艺只以为慈航门天下无双,以为她得了慈航门弟子的身份,南冥烈就真的不敢动她。
“你以为十七弟真不敢杀你?”
南冥禅挥手抖出天邪古剑,用剑脊狠狠击打在南冥荭艺腿上,竟一下子就将她双腿打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慈航门若真不惧大周皇朝,为何慈航门的势力只被局限在云池城中,没有让大周皇朝中所有城池,都像这云池城一般女尊男卑?”
一言至此,南冥荭艺才幡然醒悟过来。
这女子也并非是什么聪慧之辈,不然也不会在今日这等形势之下,还公然对着南冥烈冷嘲热讽、叫嚣不已。
大殿之内,摆着一方小叶紫檀木制成的长桌。
平日里南冥凰处理府中大事之时,都会坐在这张长桌后头,居高临下俯视殿中。
咔!
南冥烈一剑将长桌斩开,取了其中质地最好的一块木料,挥动剑锋将之雕刻成一块灵位,又运转出浩然之气,在灵位上写上“柳公梦梅之灵位”。
手捧檀木灵位,南冥烈身形站得笔直。
叩叩叩……
殿中南冥府子弟不敢稍有怠慢,连连磕头。南冥荭艺本不愿对柳梦梅的灵位磕头,可南冥禅却押着她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磕去。
“十七弟,死者长已矣……”
南冥禅缓步走至南冥烈身边,朝灵位鞠了三个躬,脸上疲惫神色越发的明显。
随后眼眸一眯,竟站在南冥烈面前晕迷了过去。
“大姐!”
南冥烈赶紧把南冥禅抱住,伸手搭在她腕脉处,探查了一番,才发现南冥禅竟是因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才晕了过去。
“把轿子抬来!”
一声令下,八个羽林郎走出府外,抬来八抬大轿。
南冥烈将南冥禅轻轻放到轿子中,从府中拿了一段红绸,将柳梦梅的灵位包好放在储物手镯中,再收起殿中千鬼阴魂幡,走到他当初居住的木房子之外,心中禁不住睹物思人。
柳梦梅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良久之后,南冥烈眼睛一闭,推金山倒玉柱般对着房屋跪了下来。
“爹!”
伤心欲绝,跪倒在木屋前方。
南冥烈依稀记得,当初在他离开云池城之前,父子二人居住的木房子刚刚修葺了一番,从一座破败木屋改装成了一座小院。
而今这院子,已经被积雪堆满,屋檐之下悬着一尺多长的冰晶,已是至少有半月时间,没有人来此打扫过。
良久之后,南冥烈才站起身来,在房中寻了一张白纸,运转胸中所有浩然之气,在纸上写了一个“火”字。
其后走到柳梦梅的
卧房中,对着空他妈的*的床铺三跪九叩。
随手将白纸火字往屋内一丢,大火缓缓燃起。
南冥烈狠狠一摇头,将眼角泪滴摇落,大步流星走出这座木质房屋与院落,来到了南冥府被砸毁的大门之外。
司徒空领着一队羽林军,早已抬着八抬大轿等在大街之上。
众人坐着破浪方舟,当空飞起。
云池城中火光冲天,火势从柳梦梅当初居住的那座房子中往外蔓延,不一刻间整个南冥府已是全被火光掩盖。
北风呼啸,风助火势。
南冥府中诸多子弟,竟无人敢去灭火!
这一年,南冥烈恰好十六岁……
藏云峰往北十余万里之外,就是慈航门所在的玄女峰。
破浪方舟当空飞驰,一日一夜飞出三万余里。
到了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之时,南冥禅才悠悠转醒,从轿子中走了出来,与南冥烈一同并肩站在甲板之上,一同眺望远处慈航门方向。
“正月初七与十七弟在少阳山分别之后,我就驾驭着天邪古剑回到了慈航门中,师门本想要重罚我一番,好在有我师尊莫冰心一力袒护我,才只被罚了面壁十年。”
南冥禅指着远方万里层云,话语里头有着无限唏嘘,“正当我准备收拾行装,去往后山绝壁崖面壁之时,就遇到母亲领着吴华子回到慈航门,我细问一番之后,才知道吴华子害死了令尊……”
“十七弟你早已与我说过,要回到云池城探望令尊。我担心你回到南冥府得知真相之后,会与府中兄弟姐妹大战一场。大姐只怕你修为太低,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不顾守山弟子阻扰,违背了门规回到云池城。我本是想助你脱离危难,却没料到我指这十七弟而今已非池中之物!”
语气顿了一顿,南冥禅轻轻摇头,眼中除了悲切之外,竟有几分欣慰,“我本想救你,却阴差阳错救了府中兄弟姐妹……”
悲的是柳梦梅逝世,以及南冥烈与府中姐妹亲人反目成仇之事,喜得却是南冥烈而今已无需再要她南冥禅来照拂,再不像当年在云池城般任人欺凌。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大周皇城距离云池城十万里,从云池城往西北十万里之外,才是慈航门玄女峰。南冥禅径直从大周皇城飞到玄女峰,约莫有十六七万里距离。
十日之内,南冥禅从大周皇城飞到玄女峰,再从玄女峰飞到云池城,一路狂奔二十六七万里,这才心力交瘁,在南冥府大殿中晕了过去……
南冥禅这份情谊,南冥烈自然了然于心。
“大姐。”
南冥烈霍然转过身来,摇头道:“昨日要是大姐没有回到府中,我也不会对府中之人大开杀戒,只会将他们双腿打断,丢到府外大街中。”
“我就知道,十七弟并非是那种滥杀之人。”
南冥禅取下身后古琴,盘膝坐下,再将古琴横在腿上,瀑布一样的柔顺长发披在双肩脑后,手指轻轻拨弄在琴弦上。
琴声如流水一般,乍泄在这一片蓝天白云与轻舟之上。
此等风华绝代的容颜气质,看得站在一旁的司徒空也禁不住神色一呆……
“十七弟,你领着这些羽林郎,是要去慈航门玄女峰么?”
一曲琴声过后,南冥禅满脸温婉转过头来。
南冥烈轻轻摇头,凝望西北苍穹,浑身杀机凛然,道:“我自有分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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