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冰荷终于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啊。”襄音说,“刚才她脱口而出叫你的那一声就足够了。”
“那你为什么说‘果然’?”镜冰荷的声音仍然很平静。
“因为我观察你们很久了,在我还是龙炎神殿星圣女的时候。”襄音眨着眼睛说。
阿瑶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仿佛在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急声说道:“我,我是瞎喊的!我和门主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就算杀了我她也不会怎么样的!”
襄音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算了,阿瑶。掩着藏着的也够累了。”镜冰荷突然说道。她扬起了下巴,语气里有毋庸置疑的强势,“她是我女儿又怎么样?”
“那还用说?你的女儿现在在我手里,我可能会一不小心杀了她,所以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襄音说道。
镜冰荷望了一眼罗维:“但你现在分身乏术,我也可以挟持他。”
“你可以试试,但我会即刻杀了她。”襄音很坦然地说道,“看看是他对我比较重要,还是你的女儿对你比较重要。”
镜冰荷不敢冒这个险,她深吸一口气:“那你想要什么?”
襄音转头问罗维道:“你想要什么?”
阿瑶这才看见罗维,整个人为之一颤,仿佛不相信他居然来了,神情里带着万分的疑惑和一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罗维虚弱地说:“让她们把林姑娘交出来。”
襄音转头看镜冰荷:“听见了?”
镜冰荷说:“我还当你们要什么,她真不在我这里。”
罗维说:“那她在哪里?”
镜冰荷说:“我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她跑了。”
罗维说:“我不信。”
镜冰荷急躁起来:“你不信也要怪在我头上?我如果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罗维说:“她从哪里逃走的?”
“她和阿瑶住一间屋子。”镜冰荷说,“那天打昏了阿瑶就不见了,听香水榭上上下下好几万人,在附近巡逻的也有几百,竟然没有一个看见了她。我以为被你救走了。”
罗维慢慢地转动双眼,说道:“我那时还在庆国,不可能赶过来。”
镜冰荷说:“那就是她丢下你自己跑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罗维说:“带我去她住的那间屋子。”
“你先让襄音放了阿瑶。”镜冰荷说。
襄音笑道:“这可不能,万一你反悔了呢?”
镜冰荷无奈,担忧地望了阿瑶流血的伤口一眼,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你要面子。这简单。”襄音把自己的墨绿色绸带绕在阿瑶脖子上,假装她只是戴了一条款式新颖的纱巾,但双手仍然紧紧地搀扶着她,不让她有机会逃脱。随后,四人慢慢地走出殿外。
看在旁人眼里,这一幕倒真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来来往往的听香水榭弟子向镜冰荷行着礼。镜冰荷脸色铁青,几次想发作,但看看阿瑶又忍住了。
罗维靠近襄音,轻声说道:“谢谢,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举手之劳。”襄音明亮的绿眼睛闪了闪。
来到一排弟子房之前,镜冰荷领着几人进入了其中的一间。看来她真的是极力掩藏阿瑶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实,这间屋子和其他的弟子房毫无不同之处,甚至可说比其他的还更简朴一些,就连朝向也是少见阳光的阴暗面。
四人进了屋,镜冰荷就抱着双手站在一边,襄音挟持着阿瑶站在另一边,罗维按着虚弱的胸口,开始在屋里里左顾右盼,寻找起来。
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提出要来看看也只是因为心中不甘,并不指望能从这间屋子里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但慢慢地,他的头脑清晰起来,双目锐利地左右逡巡,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襄音在一边看着,松了口气。她觉得自从自己救出罗维以来,他就怪怪的,好像丧失了某种精气神,和行尸走肉没有多大区别。她记得罗维应该不是这样的。不过现在他终于恢复正常了,襄音铁面下嘴角弯起,很轻松地笑了笑。
但与此同时,她总觉得大脑的某个片区在提醒自己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不由想到,为什么君洛不肯杀罗维,相反还要帮他?君洛本事通天,罗维欠不欠他人情他根本没必要看在眼里,也没必要寻求罗维的帮助。
并且,为什么君洛不自己去见罗维呢?她记得自己曾问起过,但君洛只是语焉不详地说:“我和他碰面可能会暴露一些事情。”暴露什么事?
她怀疑地看了看罗维,总觉得他身上有某种气息和君洛十分相似。是不是这两个人在密谋什么事情,而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
她在心里对自己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这些事有什么用呢?反正自己终于挣脱了君洛的钳制,也不打算回去了……他没有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把自己抓回去,很奇怪,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终于自由了。
她转而继续打量起罗维来,总觉得他的存在会让自己产生一些十分悠远怀念的情绪,但她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觉得罗维有些眼熟,但她搜遍了记忆,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送传送石给罗维的那天,他问自己的一些奇怪问题,譬如“你高兴不高兴?”之类的。问完之后,他眼神有些奇怪,好像做出了某种决定似的,随后就不再问了。
当时襄音就觉得奇怪,自己和他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啊?但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却是越想越奇怪。
阿瑶在襄音的钳制下不安地动了动,襄音皱眉,回过神来,把手收得更紧。
阿瑶眼中惊慌之色更浓,襄音一向被人描述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大魔头,她本就十分畏惧,方才又感觉到襄音周身气息不稳,更是慌张。
罗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目光仔细地逡巡,没有发现什么,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失望。
“看够了?”镜冰荷抱着双手说,“可以放人了吧
,往后不要上我这里来了。”
罗维没有理她,继续寻找。他眼神一动,终于在墙角的地面上发现一排密密麻麻的剑痕,排列得好像还十分整齐。
“这是什么?”他指着地面问道。
阿瑶在襄音的挟持下走过去看了看。她面色因为失血而有点苍白,但罗维现在顾不上看她究竟好不好。她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天小艾把我打晕逃走之后,我醒来就看见了这个。”
罗维继续凝视这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剑痕。这在旁人眼里可能没有什么,他们甚至都不会注意,然而看在罗维眼里,却无异于在他脑海里狠狠地敲了一声鼓,敲得他头晕脑胀,险些回不过神来。
他太熟悉林少艾了,所以知道,这排剑痕是紫罡剑阵留下的痕迹。
她如果没有恢复记忆,是不会知道紫罡剑阵该怎么发动的……
罗维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
“你对她做了什么?”片刻他睁开眼睛,转头问阿瑶道。
阿瑶诧异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没做什么啊?”
“什么也没做?”罗维追问。
“什么也没做。”阿瑶定了定神。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水木镜心术?”
“我没用。”阿瑶面色有点苍白,但语气尚算坚定,“况且对同一人也不能再用一次了。”
“我会知道的。”罗维对她举起右手,手中凝聚着一道气息,发动水木镜心术之前必须凝聚的气息。
阿瑶说:“你可以验证,我没骗你。”
罗维把手放了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阿瑶忍着脖颈上剧烈的痛楚,仔细地观察着他:“你觉得……”
罗维突然瞅了她一眼,眼神之平静,让阿瑶心中为之一凉。
“你骗我也骗得够狠的。”罗维说,“我一直以为,门主待你不好,你很怕她,还想着这次回来可以把你一齐救出去。”
阿瑶脸色一白:“对不起。”
罗维转向襄音说:“走。”
在西极边境的小城镇,罗维在客栈房间里足足呆了一个星期,没有出门半步。他需要时间好好地想一想,并对自己进行心理治疗和建设。
此刻可说是他人生中最难堪,最狼狈的时期。林少艾恢复记忆后抛下他不告而别,夏魂的元神被封在玉佩里,而他周身的月力仅剩下以前的三分之一还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他知道自己可以重新修炼,但心中的不甘和忿恨,又岂是重新修炼就可以一带而过的?
襄音住在他隔壁,有时高兴了会过来瞧他一眼。罗维没有太多精力顾及她,但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她为何突然如此有空,肯和自己一起跑来跑去,而且这些事情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实襄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耗在这里。离开君洛之后,她好像突然间失去了人生的重心,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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