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隙上黯蓝色天幕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身乏困无力的周小瑜略微有了知觉,然后他转动着脑袋缓缓睁开双眼,当所以挥之不去的黑暗成为过往尽情消逝的那一刻之中呈现于眼前的是虽然黯淡却清明的光华欢欣的跳跃闪烁着。
尽管是一身伤疼难耐可周小瑜仍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清晨,拂晓的山林间是散漫的露水和飘舞的寒风。周小瑜恢复知觉的身体猛然打了一个寒颤,脑袋却是撞上了一团柔软的物事,是一堆鼓涨却又柔嫩与坚挺相间的物事。
周小瑜欢悦的身子登时僵硬,在他转头而映入眼帘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眼前的浅绿色迷彩服,还有藏在这件宽大迷彩服之下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又或是真的饿了,正自发愣的周小瑜很自然的咽下一团唾液。
这…这是为自己准备的福利么?
周小瑜用极强的毅力控制自己撇下目光,可脑袋却像是生了锈一般怎么也移不开。或许过了很久,实际上只是很短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个愠怒娇羞兼有之的女声:“该死的混蛋,还要搂着我到何时、那里很好看么?”
“我还没看到什么的。”恍惚中周小瑜木木的回了一句,随即是一阵大力袭来、整个视线都在天旋地转中上下翻滚。本来被叶轻筠抱在怀里的周小瑜直接被推在了地上,身体本就没好利索的周小瑜登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
早在周小瑜身体轻微晃动之际,叶轻筠便有了感觉。只是当下两人搂抱在一起的姿势实在是有些不雅,本着女儿家的薄脸皮叶轻筠压着嘴唇不敢出声,只是希望周小瑜能先一步挣脱身子,不让自己难做。
谁知这小子看着倒也不像个孟浪登徒子,骨子里却又这般轻浮大胆。直到周小瑜火辣辣的眼神盯着自己瞧了半天都没有撒手的迹象,叶轻筠只觉得被他盯住的部位酥麻一片,再也顾不得害羞一把推开了周小瑜。
“那你还想瞧见些什么?”叶轻筠看着地上龇牙咧嘴的周小瑜咬牙切齿的恨声问道。
这一阵牵扯伤口的剧痛早已让周小瑜思维恢复了七八分,看着脸色晕红一片却又双眼含煞的叶轻筠低着头站了起来,他旋即反应过来,涎着一张笑脸打了个哈哈:“姑娘说笑了,我什么都没有瞧见。”
“什么都没有瞧见?”叶轻筠冷冷的笑出声来,那笑声比林间清晨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叶轻筠指着胸口上一滩湿湿的口水说道:“我怎么觉着你拿脑袋拱得挺起劲来着?”
女人不过是稍微向前迈出一步,在周小瑜看来却像是一头出笼猛虎陡然前扑的蓄势。这个本该清寒阴冷的地穴中周小瑜却急得满头细汗,不知所措的望着气势陡然飙升的女人:“我只是…在睡觉。”
“睡觉?”叶轻筠嚯嚯的怪笑起来:“那你可真会挑地方啊,便是我也自愧不如呢。”
“不是那地方舒服暖和嘛。”周小瑜低声嘟囔一句,不过他可不会傻到真的说出来。
“你说什么?”岂知叶轻筠耳目聪灵过人,其实不用听也直到周小瑜嘴里吐不出象牙。叶轻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直接将这张臭嘴撕碎了事才罢,只是这故作恶相的表象之下是她慌乱不安的心神:“你这个没皮没脸二流子。”
周小瑜自知理亏,更不好意思反唇相讥。现在他只想离这个理智随时可能爆炸的女人越远越好,不然自己这个挨得最近的家伙定然会被炸得体无完肤、不能幸免于难。
女人啐了一口也不好拿这事紧追着不放,可总觉着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反复燃烧着。若不是拿理智极力克制只怕自己会挽起袖子将眼前这个男人好好修理一顿,让他知道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侧身卧在地上的周小瑜全身一阵酸麻,却是一动都不敢动。直到看着叶轻筠脸上的怒色逐渐散去才试探性的慢慢坐了起来,本该逐渐愈合的伤口被叶轻筠这么一闹登时有不少伤口出现二次撕裂。
叶轻筠此刻亦恢复了往常惯有的高傲面孔,只是那胸前的那块水渍怎么看都觉得刺眼。觉得周小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叶轻筠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却是几步走到那满是树根的出口仔细打量着树林周围的情况。
周小瑜强忍着眩晕感爬了起来跟在叶轻筠身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毕竟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去打扰一个随时都会爆发女人的思考。虽已是清晨,可山中草木繁盛的林间仍旧暗黑一片。
叶轻筠听到身后枝叶碎响直到周小瑜也赶了上来,却不曾回头看去。透过沾满泥屑的虬龙般曲卷的老硬树根叶轻筠看到的是一片黯然寂静的树林,空无一人的林间只有不知名的虫子鸣叫,还有早起吃虫的鸟儿。
真是可惜了这些早起的虫子,叶轻筠撇着嘴这样无趣的想到。她宁愿自己能发现一些什么,至少这样的话自己能找出应对之法,可眼下这种情况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危险、永远只有等到来临的那一刻你才能体会到那种血液都似要凝固的压迫感。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小瑜明显感觉到女人的呼吸便的沉重起来。不大的出口被女人挡住,周小瑜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不过从女人的反应看来此时的情景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小瑜叹了一口气却是伸手拍着女人的肩膀。
凝神细察的叶轻筠陡然一惊差点叫出来,望着周小瑜满腔火气的问道:“什么事?”
周小瑜笑了笑,无视女人眼中不善的敌意,耸着肩膀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此刻急躁的身体状况对于眼下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周小瑜身长脖子朝外面飞快的扫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女人说:“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这种平静如水的安静也是他们无力的表现,这个时候和他们比得就是耐心和毅力,或许当我们试图发现陷阱的同时,他们也大睁着一宿没合满是血丝的双眼在这片茂盛寂静的林地里四处梭巡着。”
“你倒是乐观。”叶轻筠难得笑了起来,不过这当中更多的嘲讽意味。
“按理来说我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了错误的人,恰巧遇上你们内讧侵轧。既然是内功定然是分作两派的,这片谷地虽然瞧着不大却胜在地形独特,林木茂密繁杂最能藏人。”
“你的那对头即便是身居高位也不能掌控组织中所以成员,所以此刻能抽调出的人手定然不多。若是想将这片谷底翻个底朝天凭他手中那些人根本不够,所以他只能精兵分散把守在重要关卡通道处。”
“在这些地方等着你的到来,或者…”周小瑜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或者等着你自投罗网。这种办法看似极具风险甚至像是赌博,但对于眼下人后不够的情况来说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你之前的打算是沿着这片谷地笔直朝冲上山,借以避开他们的势力范围进而利用我们的人手来抵挡他们的凶猛进攻。”周小瑜说到这里看着只是盯着女人精致秀丽的脸庞瞅个不停。
“即便如此又如何?”叶轻筠淡淡的问道,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本应如是的。
“那你又凭什么如此肯定占据那片山头的人会出手帮你,何况你还是一名职位不低的职业军人。”周小瑜挠着脑袋不解的问道:“你该不会天真到最为死对头的破城人员会慷慨的给你援助吧?”
“这是我的事情,到时候不劳你操心。”叶轻筠声冷硬气的将周小瑜的问题顶了回去。
周小瑜话语一滞,竟不知如何作答,默然半晌之后才很不自然的将话题转以开来:“总之我觉得你之前的那一套行不通了,你的对头肯定会在你上山的必经之路设下重兵,以求将你围困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
“之前你便于我说过,这是你们组织内部的权力更迭。作为一个运转精密的庞大组织来说,顶层的大佬绝对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人不干正事而是自相残杀,所以他们一定会派有足够能力的人来调解安抚这场纷争。”
“想说什么便一并说出来,这样说到一半停下来你觉得很有意思么?”叶轻筠冷声说道。
“还行吧,我这不是制造悬念么。”周小瑜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声咳嗽着再次讲着:“真正掌控这个组织的军部大佬却对不会让事态扩大化,如果我猜得不错或许就在今天、最迟不过明天便会有人出面调停这场内讧。”
“所以,我们只要在咬牙挺过今天便能安然无恙。”周小瑜摸着有些痒的鼻头哼哼唧唧:“而你的对头想来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会在接下来的并不算宽裕的时间里发动他所有人手全力围捕你,竭尽全力在调解人赶来之前将你击杀。”
“这注定是一个与往常不一般的日子。”周小瑜伸手将垂在半空的树根拨开指着外面的林地说道:“你的对手既要防备你上山,又在摆开人手在这片树林中搜寻你的踪迹,这样一来他必然要分散兵力。”
“眼下来看这种情况或许并不算糟糕。”周小瑜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他堵住了去路,那么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继续朝着他们腹地深处跑去。这样一来他们必定有一个短暂的混乱期,用以进行战术行动和战略方向的调整。”
“毕竟他们手上的时间也不多。”周小瑜慢慢从地穴中爬出来、拍净身间的土屑:“总之我们争取的就是他们战术混乱的难得空隙进行长途奔袭,让他们无法准确的把握我们的行踪,从而将这最后一点时间耗尽。”
周小瑜说完却发现叶轻筠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敲个不停,不自然的伸手摸着自己的面孔,诧异地问道:“怎么,你有其他不同的意见?”
“不。”叶轻筠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是山上那群人的首脑,那我们的日子一定会难过许多。”
“可惜我终究不是的。”周小瑜轻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只是个卖力气的而已。”
山风轻拂,这一声长叹传得很远、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