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着鲜血的枝叶被这暗褐色的污渍压的微微下垂,便在叶尖那滴血水将落未落之际突然一个黑影冲了出来,面色乌黑发髻披尘的周小瑜夹杂着满身硝烟成某处草丛中猛然冲去,紧随身后的是体能明显下降的叶轻筠、还有如跗骨之蛆般的绵密枪声。
这一刻的亡命奔逃距离二人清晨谋划推算已经过了大半天,眼下阳光正好日头正足,淡淡的金色丝线透过头顶的树叶缝隙在草木茂盛的葱郁林地中肆意飞洒着,温柔轻和的拨弄着周小瑜头上的发丝。
汗流浃背的叶轻筠低哑着嗓子大口喘气,那身宽大的迷彩服紧紧粘黏在身上,勾勒出女性独有的完美线条。面色红紫的周小瑜精力一旁,仔细地打量着周遭环境,这千遍一律的绿色让周小瑜想起了那一夜的云梦泽。
也是有若这般没有尽头的绿意,也是有若这般没有希望的死斗。如果真要从这里面找出一些什么,就是这些被枝叶遮挡得差不多的阳光有些淡淡的暖意。周小瑜捂着嘴轻轻咳嗽起来,再用手背将嘴角溢出的血丝擦净。
“这拨士兵是我们遇上的第四支队伍,人数不多但装备的武器明显要比之前的那些人高出一个档次。此番大胆回扑虽是他们始料不及的,但就眼下的情况看来,他们已经开始逐渐调整适应过来。”
叶轻筠驻足片刻,扔下弹药告罄的步枪几步走到周小瑜跟前从他肩上取下一支合用枪械,随手拉开枪栓看了会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直到这一刻叶轻筠才抬头看着周小瑜,更确切说是计算着周小瑜身上还垮着多少弹药。
嘴角微微**一丝、周小瑜平视着身高和自己相仿的女人:“这么多枪械你为何不捎上一点也好做应急之用,便是我一人气力再大也终究能力有限,到时候弹尽粮绝看你如何是好。”
叶轻筠眯起眼睛朝周小瑜笑了起来:“枪没了再从那些人手中抢过来便是,你怕个甚?”
“你说得倒轻巧。”周小瑜低低冷笑一声:“还有你能不能省着点用,我都抢不上来了。”
“若是你能用这玩意给我干掉哪怕是一两个兵士,我就给你扛枪如何。”叶轻筠轻啐一口,略微侧过身子白了他一眼:“我真不明白,如此容易上手的家伙你偏生就学不会,真是让人头疼啊。”
周小瑜讪讪的干笑数声摸着鼻头住口不言,就在上午自己按照女人嘱咐的手法开枪朝人群扫射,结果一梭子弹全部打完愣是没伤到一个人,要不是叶轻筠手快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的周小瑜扯了回来,指不准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打那以后周小瑜说什么也不肯用这玩意,倒是把女人送给他的那把军刀玩的不亦乐乎,只有为了掩护女人的必要时刻才闭着眼朝天上胡乱开枪算是吸引敌人的注意,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靠着女人精确的点射压制掩护周小瑜摸上对方阵地。
这活儿对周小瑜来说才是一生所学真正有用武之地,背上长剑在这茂密的荆棘灌木中施展不开。倒是这把匕首是合金煅造质地紧密异常、刀身上刻有血槽,实在算得上一刃断喉的精品。
四面都是散乱零落的稀疏枪响,虽然不复之前的骇人威势但在周小瑜听来却是另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因为叶轻筠略微提到过这是在一种军队中盛行的最原始的通讯方法,而其后的含义便是――开始合围。
几乎在周小瑜回头看去的同时,叶轻筠也半侧着身子看了周小瑜一眼。周小瑜微微一怔伸手指着四面相差无几的树林迅疾开口问道:“走哪一边?”
叶轻筠沉吟片刻、细细的将那些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的枪声记在心里,却是伸手从周小瑜脏乱的肩头取下一把大口径转轮手枪别在腰上:“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敌人,比如说狙击手。”
“这玩意确实不好对付。”或许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在叶轻筠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的眉头微微拢皱成一处,如果周小瑜对于这个分工严密的队伍还有一些顾虑话、那么这个之前闻所未闻的狙击手一定是周小瑜心中的重点打击目标。
尽管周小瑜看不清这些士兵的个人武力,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在战斗中的精密配合以及他们钢铁般的毅力和勇气。类似的感觉周小瑜在王子羡治下的边军队伍中也曾感受过,只是总觉得两者之间还差了一些什么。
“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周小瑜默然片刻之后望着叶轻筠诚恳地说道。
“什么?”女人有些不耐烦,这一路上周小瑜总会问些在女人看来稀奇古怪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组织会叫城管,这个名字是在说不上好听。”周小瑜撇着嘴不喜的说道。
“这…”叶轻筠轻微扭动着有些酸疼的脖子,略微思索片刻后才开始解说:“每一个名号都是有其特殊缘由来历的,而这支队伍正是为了纪念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强悍群体而特地命名的。”
“强大的…组织么?”周小瑜眼神闪烁的轻声问道。
“嗯,据史书记载在数千年前有一个迅速崛起并且强盛的国家,也就是现在的第一世界联合政府的前身。而城管大队的则为了国家统一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甚至在后来的世界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甚至可以确切地说,现在的第一时空中联合政府下辖的近三分之一的广袤疆域都是城管大队打下来的。”叶轻筠说到这里柔和却不失坚毅的脸庞上满是崇敬之色:“哪怕是在当时号称世界第一的中国陆军也不能在城管纵队前讨得便宜。”
“不过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好不要多问。”这是女人最后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之后叶轻筠抱起步枪死死的指着一处丛木之后,从女人的表情来看,周小瑜本能的感觉到不对。
周小瑜顺着笔直的枪管朝另一边看去,随即半边身子都凉了下去,就在叶轻筠举起枪来的那一刻,面前的那从灌木轻轻晃动一丝,然后是一个穿着军用背心的壮实男人从草木中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游四海冷眼扫过指着自己的枪口,然后面色默然的望着叶轻筠说道。
“也没多久,不过才两天而已。”叶轻筠均匀的调节着自己的呼吸,特别是在清楚眼前这男人究竟有多强的前提下,女人绝不容许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出现丝毫的慌乱:“还有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特别是这个时候。”
“纠正一下,是两天一夜。”游四海吹着口哨打了一个响指,若非是一身劲酷的军服这个样子的他更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过望着冷若冰霜的女人游四海没意思的抱胸于前:“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么?”
“见与不见并没有多大区别。”叶轻筠看着走上近前的游四海却是不曾扣响扳机:“游四海少校,如果你再往前走上一步我不能保证下一颗子弹会在什么时候击发。最后提示一下,这是散弹枪。”
游四海眉梢处微微抖动一丝,却是沉声说道:“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么,真是太客气了。”
“那游少校可不要失礼啊。”叶轻筠的散弹枪始终瞄准游四海的胸口,而非致命的头部,因为这样才有更大的可能性击中目标。叶轻筠地目的并不是一枪致命,而是希望可以在游四海突然发动攻击的那一刻打乱他的进攻节奏。
游四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也没有不识好歹的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游四海放下自己已经提起的步子,目光从叶轻筠的脸上移到一边的周小瑜身上、却是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这就是你的相好?”
“怎么?”叶轻筠紧了紧手中的散弹枪,略微调整身体前倾:“你有意见?”
“哪里敢有意见,我只是想着如果军事学院中那帮大牲口知道班花大人你最后竟是选了这么个小子一定会撕心裂肺的痛苦上好些日子。”游四海朝着周小瑜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还有一个略带善意的笑容。
“那只是他们的事情。”叶轻筠稳定后撤到周小瑜的身旁站定:“老娘我就是喜欢精装版的你管得着么?”
游四海笑声一滞,显然他之前讥讽周小瑜个子不高和身体不够强壮这两个劣势确实被叶轻筠一口封杀。游四海有些不适的摇晃着脖子嘿嘿笑道:“想不到班花你却是好这一口,这倒让班上那些整天装酷扮帅的家伙白费了四年光阴。”
“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达不到闲聊瞎扯的程度上来吧。”叶轻筠嗤声冷笑起来。
游四海轻声叹了口气:“老同学之间见面打声招呼还是在情理之中的吧?”
“可你这声招呼也未免有些长了。”叶轻筠的食指一直搭在扳机上不曾放松。
望着一脸警惕的叶轻筠持枪而立游四海轻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
“如果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扈从全部撤开,那么我会很放松。”
“还是让你看出来么?”游四海不冷不热的笑了两下:“还是那么细心,一如从前一样。”
“你是我所知校官中最怕死的一位,也是最讲究排场的意味。如果你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那才叫稀奇。”女人毫不隐藏自己的鄙夷,极快的说完这句话。
游四海并没有动怒,哪怕是那话语中夹杂着的情绪不言而喻。毕竟这女人说的是事实,竟然是事实那边没有什么好扭捏的。游四海毫不在意女人指着自己的大口径枪管,高声朝四面喊道:“一帮兔崽子,连躲猫猫都没点技术性,真是白养你们这帮饭桶了。”
“你看,你只有一支枪,而我有十几只枪,而在不远处还有几十支枪不断赶来。”游四海转身朝着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指去:“所以,我想你最好有一个明智的选择,毕竟这还关系到你相好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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