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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情、仇

“你杀了我的阿穆,又叫我如何活得下去?”这名叫做周三的男人忽然间暴起伤人,身周瞬间有朦朦耀眼青华一闪而逝,本为深冷灰白之色的粗布衣袍也与顷刻间被侵染出玉石一般的晶莹剔透来,已然疯癫且失去理智的周三高声暴喝着向前冲去,双手作刀大力劈砍。

如同风浪一般全无招式可言的凶悍打法全然凭借着胸中激**不已的血腥悍勇,双臂骤然向前伸出如同怀抱山河一般试图将离得近的柳如是生生揽入怀中,隐约间甚至能够听见呼啸嗡鸣的气流顺着周遭的空间急速流动着,周三豁然踏前一步举拳作巨锤一般无情下砸。

“清醒些吧,此刻已然陷入魔怔无法自拔了,第一时空与第五世界本就势不两立,似你这般心存幻想的荒谬心思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难道你便真的以为那个女人是爱你了么?你错的太离谱了,她所要得到的,无非是利用你将修界搅成一团糟罢了,她并不爱你。”

柳如是双目盈盈似有水光流转不息,全无章法可言的一时血气之勇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疯魔状态中的周三终究还残存着一丝理性的,柳如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刻刀深深镂刻在他心间最为柔软的部位,每落下的一刀仿佛能将自己的魂灵整块的剥落下来,直至伤痕累累而遍体鳞伤。周三仰天长啸,微微蜷曲双臂猛然伸直瞬间拍向女人。

全然不曾料到有此突变的柳如是顿时竟是一声,却也是虽惊不乱陡然倒退三步,看看退回原来站定的方砖上,究竟岁月打磨的砖石早已是光滑圆润如同最为晶莹的玉石,却是泛着难看的偏黑褐绿色,柳如是不过方才落地却是脚下骤生距离猛然将这石砖踏至寸寸碎裂。

耳畔突然响起辨别不清的细碎炸裂声响,便是墙角处昏迷不醒的周小瑜也受到了波及。

根本就不给柳如是任何喘息的机会,周三不待柳如是站稳身子便大吼大叫着再次冲了上来,只是略微弯腿复而倏然拉直钱蹬,柳如是只能勉强瞧见男人脚下轰然升起一团不大的泥花来,四溅飞洒的土屑随着重力的牵引只能呈抛物线下来,而周三便是从中轰然奔袭而出。

急速穿梭于空间的平凡拳头中不知夹杂着怎样可怕骇人的恐怖力道,竟似在地空中发出嗡嗡的低啸声,这是速度到达极致而与周遭空气摩擦产生的高度热量也如同水波一般不可避免的**漾开来,感受最为深刻的柳如是很是不喜的蹙起秀眉,双袖悄然飞舞着迎了上去。

猛烈呼啸的狂暴劲风却是不能奈这丝质水袖分毫,周三猛然前砸的铁拳难以回避的撞上了柳如是含怒甩出的袖袍,若是顾逆章于此甚至能够瞧出柳如是这一招却是与严飞成名绝学袖里乾坤多少有些关联,不止是迎风见长的宽厚布料,反而于柔顺中显现出一丝刚强来。

难以想象的磅礴充沛的刚猛力道瞬间在周三沙包大的拳头上猛然爆发出来,有撕拉的轻微声响自柳如是飞舞飘扬的水袖上骤然传出,愈战愈勇的周三全然不顾自身竟是一命搏命的凶残打法笔直当中进步砸下,一时间光影纷繁瞬息明灭,顷刻间两人不知交手了多少招,便听得这一刻的短暂时间中只剩下密集到快要分不出间隙的打击声响直直延绵、不曾断绝。

直到最后砰的一声,却是无比清晰似余音绕梁。长剑两团模糊不清的身形终于分开,不过一闪而逝的擦肩中双方依然记不清交手几何,便是心思冷静的柳如是也是气血翻涌不息,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焰熊熊燃起,每一颗好战的因子噗嗤噗嗤的破裂,如同一颗颗气泡。

“执迷不悟。”柳如是冷哼一声,微抬素手将唇际那一抹殷红醒目的血丝揩干净,挽在掌间的一对水袖早已在方才的贴身快打中对轰掉,便是身前以力量见长的周三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息干净简朴挺拔的灰布长衫也四处皱成一团,如同老人脸上怎么也扶不平的肉褶子。

“执迷不悟?”周三冷笑数声,却是无限凄凉心痛:“是你杀了阿穆,却道我执迷不悟?”

周三散失焦距的双眸逐渐的清晰起来,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身前一丈处的柳如是,袖袍中的双手更是早早的攥紧成拳,更是微微颤抖着如同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也是克制着自己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你与阿穆素不相识,更论不上是非恩怨,为何要下毒谋害她?”

“她的存在对于第五世界来说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难以撇开的隐患,因为你打不过她。”

柳如是说的很简单,因为她很讨厌男人脸上闪过的焦虑痛惜悔恨自责以及无边的落寞,甚至从某些方面可以说这些情绪都能够转化成一种变态般的报复性快感。是的,柳如是不仅是妒忌于男人脸上的爱怜之意,也畅快对方悔痛欲绝的伤心,可惜这些却与另一个女人关联。

如果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一生便是为了他去死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恨的了。

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周三情绪早已几近奔溃的边缘,他双目赤红如血的望着眼前依旧美丽迷人的柳如是,却像是能从她冷眼凄美的容颜尽头瞧出一丝似有若无甚至于高深莫测的笑意来,就像是极近于嘲讽不屑的讥诮冷笑一般,让周三很是反感与厌恶。

灰袍男人有些不喜的挥了挥手臂,却是微微扬起头部有些不解:“因为我打不过她?”

“只是因为我打不过她,所以你便费尽心思想要至她于死地?真是荒谬至极的说法。”

“荒谬么?”柳如是嘲讽着讥笑出声,微微摇头说道:“那一年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即使为了打压你而提前举行,会武之际却也无人能与你项背,那一年的魁首本该是你隐阁周三。”

“那些只是虚名,如过眼云烟即刻便消失无踪影的虚幻罢了,你还看不开放不下么?”

“呵,如果只是因为嫉妒便痛下杀手、便是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心胸狭窄了。”柳如是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是当年道术未成的你也隐隐是当世青年高手的领军人物了,却是那般轻而易举的败在了那位穆姑娘手中,对我来说便是威胁。”

“对于这样一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威胁,最为简单的办法便是趁她根基未深、扼杀。”

“无论她是否参加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她终究是第一世界的人,这是抹不掉的烙印。”

周三默然不语,像是无话可说,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过劳累而不想多说。

良久,男人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随着这一次呼吸他挺直的胸背也颓然无力的松懈。

“其实对于生活,我总是抱有幻想的。便是这么些年不曾见面的时间里,我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你我二人再次见面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也许会是物是人非、也是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寒暄,更多的或许会是擦肩而过时一个会心的微笑,我总觉得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尽管我知道那些都只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想,却总希望你一如从前纯真静美可人。”

周三说到这里却是莫明的伤感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亮刺骨的空气神圣扎进了他的肺叶,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皮肤:“纵然明白人终究会改变,却依然想不到你早在十数年前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总以为你始终都是那位坐在秋千上念着绿肥红瘦的天真烂漫的少女,或许只有红了的樱桃、绿了的芭蕉这些诗词美色才能与你作伴相知吧。”

“可惜我终究还是错了,你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作了另外一个模样性情的妇人了,完全。”

柳如是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哀伤,却是瞬间隐藏干净:“此时此刻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不也变了许多么?”柳如是望着周三、开口说话:“不单单是人变了,心也变了。”

“是的,但年正是我下毒亲手将你的穆姑娘害死,如今我便在你面前,你将我杀了吧。”

“很早以前我便不想活了,你失了她便活不下去,可曾想过没了你的我该如何存活?”

周三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些艰难的背过身去,却是颓然无力的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

“难道求你再多看我一眼也是如此为难了么?”柳如是凄声近似于哭诉的念出声来,这一刻的她全然不复之前的冷眼高贵大气雍容姿态,这一刻的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小女人。

“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为何你便不能施舍出一丝一毫来爱我呢?我便如此不堪么?”

“如是,不要再说了。”周三痛苦的抱着脑袋,像是瞬间抽空了一切般无力蹲了下去。

“或许选择在今夜出来与你相见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或许你和我本就不该再见面的。现如今你已经是破城的核心领导之一,而我却是天下皆知的叛国通敌之人,我的出现只会令你今后行事更加为难,我想从今往后便不再相见了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周三猛然拂袖而起,身形飘忽不定直上云霄,像是踏月而去、杳无踪迹。

如同从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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