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在创杰办公室里独坐发呆,突然接到简宁一的电话,甚觉意外。她沿袭了以往对我的不客气,开门见山就在电话那头扔了一句话,随后就挂机了。她说 许子杰,你很混蛋,永远都看不清敏子的心。
我一直盼望敏敏会来找我,发型凌乱,带着满身的悔意站在我面前,一下恶狠狠一下充满深情地看着我。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低敛了目光,对我轻声说:子杰,我们去民政局吧。
如果说一月前的签字,是噩梦的话,那么这刻,真正的噩梦才来临。我仰头看着她颤动的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除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路从医院大楼下来,走出医院大门,一前一后走在人行道上,谁也没有试图站到路边去打个车或者什么,就是一步一步地向民政局的方向走。中途,敏敏停下来,找了路人问了下民政局的位置,结果那人指了相反的方向。
我和她都顿了顿,原来她也是不知道民政局在哪的。返转过身,重新迈步,继续刚才的一前一后。因为是天未亮我被她给堵在病房门口的,所以即使走岔了路,时间仍尚早。
在去往那条道路的途中,我只知道缓缓后退的景物从眼前掠过,脑中一片空白,而后定格在前面一米开外的纤细身影上,耳中鼓过风声。那再长的路,终有尽头,抵达那处门前时,我们同时止步看向铁门旁竖着的一块牌子。
上班时间:8:0分。
看了下手机,时间竟是刚刚好。敏敏在前头说:“进去吧。”说完就率先迎头进了里面,我定了定眸,忽略心间抽痛,跟了进去。于是,我和她成了这一天第一对......离婚的人。
可恨那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竟连惯例性的调解都省略了,接走离婚协议书后,就公事公办地在本子上盖了章。鲜红刺目的本子递到了我跟前,我连多看一眼都觉眼睛发疼,接过随手塞进了兜里,也觉那衣兜处的肌肤灼痛异常。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地想,我和敏敏真的......离婚了。
走出民政局的门就觉鼻子酸得厉害,凝目只看得到她的背影,真想绕到跟前看看她此刻的表情。忽见她低了头揉眼睛,我直觉使然上前询问,她说被沙子迷了眼。风都停歇了,哪里来沙子?扯开她的手,就见红了的眼,心疼不已。敏敏,你这样哭着,要我如何相信你不再爱我,又要我怎么死心?
我脑中一犯热,就向她提出要求最后抱她一次,也不等她同意不同意,就这么抱住了她。因为从此以后,我是再没机会这样抱她了,只能退守在极远的地方,看她牵手别人幸福。
后来不知怎的,她突然跟我也提了要求,想我背她一次,但只走九十九步。明白她的意思,剩下的那最后一步,是让我放手由她去走吗?
这是我走过最艰难的一次,不是因为背不动敏敏,而是走不动这缺失了最重要一步的路。再缓慢也终有到头的时候,她从我背上滑落的瞬间,似抽走了我的魂。
她说要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分开而行,并让我先行。我定了定神,没有逆她的意思,如果这是她想要的最后告别,那么我能做的唯有成全。可走过几步就听到身后脚步渐远,我忍不住回首,看她身影离我越来越远,一股蓬勃的情绪冲进脑子,想也没想就站在街上大喊:“敏敏!”
她顿住脚,我摸出手机,颤着指尖打下“我是真的很爱你”发送过去。她回复短信问为什么还要说出来,我林散而笑,笑到眼泪翻飞,长久以来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爱如果不说出来,跟不爱没有区别。
她的回应是拔腿而跑!上一回,在去年墓地的时候,她也是拔腿而跑,这一回又是这般。我眯眸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沉定。敏敏,你明明就还爱着我,却偏偏要将我推离,究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是的,秘密!之前我以为她与苏暮年之间隐藏的秘密就是当年她江中落水,后失忆忘记爱陆向左这件事。但随着时间和心绪的沉淀,我发觉不单单就这些,仿佛有个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往那条路上而去。
先有之前派去暗查敏敏行踪的私家侦探突然传来消息,说查出那会初发现敏敏时有入院过,但被无形的手将那入院病例给抹去了。这事一听到,我就觉得蹊跷,如果敏敏生病入院,应该就是易感体质着了凉,那这事也属平常,犯得着把入院痕迹给抹掉吗?
无庸置疑,有这能力消去那些痕迹的,除了苏暮年,别人不作他想。当然也不排除陆向左的可能性,记得那时就是因为他在时隔半年后辗转去到吴市,我才找到敏敏的。如此看来,他应该是得知敏敏在吴市生病了,才跑去的。很有可能,抹去敏敏住院痕迹,是为了不让我这边发觉她的踪迹,想要继续隐藏。
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如此简单,让私家侦探继续去追查这件事,最好能找到当时为敏敏诊治的医生,我要亲自去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形,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这是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简宁一的态度,她明明已经被我打动,愿意去说服敏敏,为何两人谈过之后,态度又截然相反,反而支持敏敏的决定?很显然,是敏敏与她说了什么,不认为是陆向左那件事,简宁一与敏敏向来亲密无间,又一起长大。
即使......即使敏敏失忆前曾爱过陆向左,这件事对简宁一来说也不会是秘密,她一定是知情的。所以在既然接受了我的请求同意做说客时,就基本已经认可了我和敏敏之间的感情,决然不会再因为陆向左这个人而改变她的观点与态度。
所以,我基本已经能够认定,敏敏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没说出来,而那个秘密才是她真正要与我离婚的原因。可是我查不到,放低姿态打电话问苏暮年,他沉默是金,甚至动用了姐姐的关系,请她帮忙,也依旧无能为力。
苏暮年的嘴紧闭到拿任何工具都撬不开。我转而把目标放在简宁一身上,多次问及她缘由,她都高明地转移了话题,到后来甚至避开了我,呵,她真的是敏敏的好闺蜜。她把敏敏的心声和伤痛露给我看,让我去听那首《亲爱的路人》的歌,暗示我退守成全。
成全两字,对我来说是千金重,拿得起根本就放不下。可我终究还是不得不放手,因为我发觉敏敏还爱我,但却可能是记起了从前,她爱陆向左比爱我要多,所以她的眸内有着各种沉痛与悲伤,还有绝望。我那么爱她,又怎舍得让她如此难过。
凝着远处早已不见的身影,空茫的街头荒芜不已,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一时的放手,不代表永远。简宁一说原来的敏敏在我看见与未知的时间里,近乎痴迷地看着我的背影声声叹息,用着她的方式守候着我,那么这一次,换我来,换我站在远处守着她。
且让我们在爱情中轮回静守吧!
第二天,我在创杰办公室里独坐发呆,突然接到简宁一的电话,甚觉意外。她沿袭了以往对我的不客气,开门见山就在电话那头扔了一句话,随后就挂机了。她说:许子杰,你很混蛋,永远都看不清敏子的心。
我不懂她意思,想要打电话过去追问,可号码拨过去却已经是关机状态。百思不得其解她说这句话是在意指什么,看不清敏敏的心?那一定是与敏敏有关。于是整整一天,什么事都没干,我就在办公室里细细回想从找到敏敏那天起到而今发生的一切。
越想越觉得心惊,中间似乎有很多事因为我的粗心被忽略了。比如最初敏敏对我的推拒,我理解成她因为她父亲的事不原谅我;比如她不愿为我生孩子这件事,当时我仍当成了她还没完全原谅我,甚至耍了小计谋求她同意生孩子;比如年初二意外发生前后,她态度的转变。
年前我们已经和好在一起,即便为过年的事有些小摩擦,也在除夕夜和大年初一连着两晚的短信交流里消溺掉了,甚至除夕那晚她向我要求明年一起看烟花,这些都代表着她是准备与我好好过的。
一切的转变都在意外发生之后,可是她说她是在不久之前,让催眠师把她的记忆恢复的,也就是说在初二之前,她就已经恢复了记忆,可她仍选择和我在一起,而不是退开去爱陆向左。是我当时太过震撼她说的话,以致于忽略了这些细节!
如果她真的记起从前后,发觉自己还爱陆向左,那决然不可能再与我在一起。所以,一切都是错的,是吗?简宁一的话是在暗示我,敏敏根本就没有再爱上陆向左!
既然这个理由不构成,那她因为陆向左得肺癌而要离开我去补偿他的理由就太过牵强了,只要她还爱我一天,就决计舍不得让我如此沉痛又绝望地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
可明明她只爱我,却要离开我的真正理由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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