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次仁曲批,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鞭炮声小了不少,估摸着现在都在准备着吃团圆饭了吧?朱斌伸了个懒腰,这王爷还当真是不好做。人家在那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自己倒好,这时候还在忙着政务!
心里想着这些年也当真是亏待老婆孩子了,自从出兵恢复京师以来,还真没有哪一天是认认真真陪着家人的。唯一一次和她们好好地说话,还是为了发行国债的事,才涎着脸和去央求他们。自己这个丈夫和父亲做得未免差劲到家了。
才回到家门口,却见宫中秉笔监太监马登初居然在自己府上。心中咯噔了下,莫非皇帝来了?果然马登初见到武英王终于回来了,快步上前小声说道:
“王爷,陛下嫌一个人在宫里过年没有意思,非要到王爷府上来过年。”
朱斌笑了一下,这位小皇帝也当真孤独。一个人住在喏大的皇宫里,虽然身边有无数的宫女和太监们,但他们都只是把他当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要想在身边找个能说说心里话,能把自己真正当成孩子的人,可还真的一个也都没有…
急步走进家中,见碗筷都已放好。小皇帝景平帝正在那兴高采烈的和陈圆圆说着什么。长平公主也来了,正在和自己的女儿朱兰慧一起逗弄着儿子朱顺煜。见到朱斌进来。景平帝拍手道:“叔父,你可终于回来了,不必请礼!”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陛下可等了你好长一会时间了。”陶慕晴迎上前来低声说道。
“开饭,开饭,可真把我饿坏了。”朱斌也不解释,等到内室换了衣服出来。嚷嚷着道。转而看见马登初侍侯在一旁,笑道:“陛下,今天我向您讨个情。这马登初辛苦了一年,侍侯皇上总算有些功劳。今天大过年地,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敢。不敢,这折杀我了。”马登初急忙说道:“我哪里有资格与圣上和王爷一起同桌?圣上,王爷,王妃请用。我在一边侍侯着就行了。”
景平帝却笑道:“叔父这话说得对。马登初这些日子跑进跑出,忙里忙外,可真辛苦了。马公公。坐下一起吃吧,这可是朕的旨意啊。”
马登初这才勉强小心翼翼地在凳子上搭了小半个屁股,看着他那难受的样子,朱斌哈哈大笑:“马登初,你这样子也不怕别扭。要真说起来,你还是我的结义兄长。按着理,我还得带着你的弟妹们给你请安呢。”
马登初嘴角露出了笑意,一个人这才轻松了不少。
景平帝过了年就十岁了。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倒了一小杯酒,说道:“叔父。自从国难之后。你日夜奔波操劳。定流寇,平边关,从中原打到山海关,又从山海关打到巴蜀,实在是辛苦了。好容易等到天下太平了。还要为着政务操劳,这杯酒是侄儿代朝廷敬您地!”
朱斌赶紧谢过。起身喝了。却见小皇帝喝得急了,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马登初赶忙着为小皇帝拍打着后背。朱斌正想说话,却看见小皇帝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些青紫的痕迹。面色不禁一沉,指着问道:“马登初,这是怎么回事?”
“不怪马公公,不怪马公公。”景平帝急忙说道:“叔父,我闲着在宫里没事,便和那些侍卫门学着骑马射箭玩。可那马就是不听我的话,这才把我摔了几次,不妨事的。”
“王爷,您可得劝劝陛下啊。”马登初苦着一张脸说道:“按说骑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陛下总喜欢找那些性子烈地马骑。您说,那些马都是些畜生,又不懂得陛下的金贵。这万一要是弄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啊…”
一听是这么回事,朱斌倒放下了心:“原来这样,不要紧,但凡学着骑马没有不摔跤的。咱太祖爷可也是从马上得的天下,起码射箭陛下正该掌握。等哪一天身上没有这些青紫了,那骑马的技术,陛下可也就算掌握了…”
见武英王居然不但不反对,而且好像很赞成似的,马登初不禁连连叹气。他武英王可是一直征战在疆场,几乎就是在马背上过来地。可陛下从小就没有骑过马,再这么下去的话,那可怎么得了啊。自己在颗脑袋能不能放安生那还难说得很。
景平帝却大是兴奋,兴高采烈地说道:“我在宫中总是听人说起叔父当日如何英勇,和李定国大战的时候好像太阳一般激励着军心。我就时常在想,什么时候能和叔父一样那就好了。骑在战马之上,驰骋在疆场之中,当一个大明的大将军那比当皇帝快活多了!”
朱斌有些奇怪,难道是这小皇帝和自己呆的时间长了,也开始受到自己的影响?当皇帝的确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可从小出生在帝皇之家地景平帝,不该有和自己一样的思想啊?
“陛下,当将军有当将军地快乐,当皇帝有当皇帝的快乐。”朱斌微笑着说道:“当大将军固然能驰骋天下,可当皇帝需要的是管理天下。将军有将军的责任,皇帝有皇帝的职责。等陛下长大以后,就会慢慢明白这个道理地…”
景平帝却缓缓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这皇位本来不应该是我地。叔父,我知道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国难地那天,他告诉我们生生世世再不要为皇家人,他又怎么会让我和哥哥来当这个皇帝?而且,这大明还有比叔父更加适合坐上这个位置地人吗…”
见朱斌想要说话。景平帝摆了摆手,说道:
“叔父,我知道您疼我,照顾我,对皇帝的位置也从来都没有野心,一心一意想着的。就是如何使我大明强盛起来。我也和您一样,不想坐在这张位置上。终究有那么一天,我要把这张位置还给您,把本来就属于您的东西交到您的手上…”
朱斌听得目瞪口呆,所有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大明地皇帝。竟然当着一个臣子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朱斌根本不知道景平帝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能把这样地事情分辨得那么清楚?
谁想到,更让朱斌吃惊的话从景平帝的嘴里说了出来。这时酒桌上的气氛因为皇帝的那番话,显得有些沉闷。景平帝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兀自兴致勃勃地说道:
“等我长大成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皇位还给叔父,然后,我要请叔父委任我为将军,带着我精锐地明军,开疆拓土。把大明的战旗插到最遥远的国家。我要带着士兵们屯驻海外,为我大明把守国门!”
朱斌的面色猛然沉了下来:“陛下,这些话都是谁对你说的?”
朱斌此时心中一片雪亮。面前的皇帝只是一个孩子,纵然他从小就生长在帝皇之家。见到的事情比同龄孩子要多些,但要让他自己说出这些话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在景平帝地身后,必然有一个人在那不断地给他灌输着这些思想。
他开始联想到了一些事情。“武英社”的出现,那些青年军官狂热地思想,到现在小皇帝居然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些事情之间。一定都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一定有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在那操纵着这一切。
而这个人。或者是这个组织,一定是自己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他或者他们,想要自己登上皇帝地宝座,因此才秘密成立了“武英社”,并且在那逐步逐步改变着小皇帝地思想。
自己身边的那些将军们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地事来,他们计算有这个思想,也只会直截了当的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黄溪似乎可能性大些,但这个人却对政治一点兴趣也都没有。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朱斌有些迷茫,他想不出自己身边的人,还有谁会如此…
景平帝面对叔父的责问,显得多少有些慌乱:“叔父,没有人教我,全是我自己想到的。我,我就是羡慕叔父在战场上的英姿,一心想跟着叔父学而已…”
朱斌发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小皇帝说明这个道理。
“好啦,吃菜。”陶慕晴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出来打圆场道:“今天是除夕夜,咱们不说这些朝廷里的事。对了,长平公主和小井儿他们听说京师里来了很多生番,都好奇得不得了。她们啊,让我向你求个情,能去馆驿见见这些人…”
“这些人有什么好见的?”朱斌笑道:“长得不也是和咱们差不多?你们真要想见,我去安排一下也就是了。不过要见,咱们就得拿出大明公主的气势来,要风风光光地去见。让他们一见到咱们的公主都那么了不起了,想着就要见到皇上那还有不害怕的!”
两个女孩子咯咯笑了起来,朱兰慧好奇地道:“爹,我听说去年在平定东胡的时候,东胡人出动了十万象兵,先是打败了咱们的先锋,后来被李定国一把火烧得干净,有这回事没有?”
“有,有!”见酒桌上的人都兴致勃勃的想听,朱斌便笑着把当初东胡象兵如何厉害,刘文秀不幸战败身亡。李定国如何思索出火攻破敌的计谋,大破十万象兵,又如何生擒了东胡国王的事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
朱兰慧听了连连拍手笑道:“厉害,真是厉害。我还听说以前李定国失身为贼的时候,曾用十万大军困住了爹,要以十万人的性命来换取爹一人的性命。爹你当时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朱斌微笑着道。:“十万人,整整十万人啊,铺天盖地的。要不是我的侍卫们忠勇,护着我跑了出来,只怕我现在早变成白骨了…”
说到这,他不禁想起了那个忠诚的卫士朱宝。当初如果不是他的勇敢,也许李定国的计谋就能得逞了。现在自己还好好地活着,可是朱宝呢?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又还会有多少人的记得这个憨厚的小伙子?
“李定国算得了什么?”长平公主不屑地撇了撇了嘴:“再怎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被咱们打得一败涂地?依我看,要说真正厉害的,还是那个白马银枪郑天瑞。人家定下的定贼四令,追剿得李定国无处藏身。李定国连他的一半都及不到。”
那朱兰慧哪里肯服气,当时就和自己的闺房密友争了起来。
“你也不管管,这两个丫头哪里还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
听着陶慕晴在自己耳边半是喜爱,半是责怪的话,朱斌笑而不语。女孩子总是崇拜英雄的,况且郑天瑞和李定国岁数不大,身上的传奇色彩又多,赢得这些女孩子的爱慕也是正常的事。
要不是这些将领大多有了家室,自己还真想把女儿和长平公主嫁给了他们。在这个时候,联姻从来都是巩固权利和地位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在现在这时候,大规模的用兵在即,更是要是将士们团结一心的关键时刻。
“叔父,我听说过完年后,军队将进行一场,一场….对了,一场军事演习?”景平帝念着“军事演习”这几个陌生的字,好奇地向朱斌问道。
朱斌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有这个打算。主要是由龙默寒组建的新军,和由徐军指挥的军队对抗。希望这次的演习,能使咱们大明军队对未来能有个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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