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报到官府,那可是乐坏了县老爷。
因为自从半年前,这官府粮仓就每日丢米,可那粮仓又是门窗安好,守门的人也未发现异样。但每次一对账目,确实又少米。
这官仓失米乃是大事,可这米丢得太奇怪,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所以县太爷只好从自家运米填充到官仓,还好这每次米丢得都不多,所以自己家余粮还能跟得上,也就这么拖着了。
就这么过了半年,今日忽地商会首领前来报告这个情况,县太爷就怀疑是不是这事和习明义有关?不过苦无证据,总不能凭空抓人吧。
再说那习明义是能随便抓的吗?倘若没有证据的话,一旦闹翻,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只要有了证据,那他就算不肯归案,自己再上报便是了。
拿定主意后,县太爷当晚一边加派人手巡夜,一边在那隐秘处安排人手观察。到了半夜,众人皆有些困倦。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飞上外墙,那外墙高三丈,平常人就是搬来一般的梯子都上不到那么高。
那黑影上了外墙又跃跳到了屋顶之上,趴伏了一会,等下面巡夜的一队人走过。黑影便也跟着跳下屋顶,来到院中。
那粮仓高两丈,是一个长方形的房子,如此数列并排。
在那粮仓顶部,有一个三尺来宽窄的洞口,乃是通风孔。因为房高两丈,那通风孔又在房顶处,所以也无人在意过。
那黑影脚一点地,飞身钻进了通风孔,片刻,抱着一袋大米又跳了出来。然后又飞身进入,再又抱了袋大米出来。
一看左右,并无他人,于是右手夹着一包,左肩扛着一包。纵身一跃,便跳上外墙,使了个爬墙五步虎的腿法,从那外墙顺着下来。刚一下地,就施展脚程,一晃身便钻入了黑暗之中。再去寻他,哪里还看得见。
少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从那外墙边的一颗树上跳下,急冲冲朝衙门去了。
这时候虽然已经半夜,衙门却是灯火通明,县太爷和县衙内一班衙役俱都在堂。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黑衣人奔了进来,跪地说道:“大人,看清了。”
县太爷显得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问道:“如何?是他吗?”
那黑衣人说道:“正是习明义。”
县太爷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呀!果然是他!这半年多可害得我好苦呀!走走,捕头,你点三个人跟本太爷一起去捉拿他。”
捕头一听,只点三个人,心想县太爷不是开玩笑吧,那可是习明义。三个人,加上你我,不过也才五人,去了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解决了。
于是当即说道:“大人,这习明义武艺高强,只点三人恐怕……”
县太爷听闻,也知道铺头心头所惧,于是解释道:“那习明义虽然偷米来卖,不过都低于市价出售给穷人,如此可见他心地善良,绝非奸恶之徒。我先同你们几人前去劝说缉拿,如若他肯归案,那便还了。如若不肯的话,我再上报就是了。”
铺头又问道:“如此不就打草惊蛇了,万一习明义就此逃跑那可就不好办了。”
县太爷却说道:“他在南坝镇尚有父母兄弟,在县城还有妻子女儿。他一人能逃,能带着这么些人一起逃吗?我量他也不是不顾六亲之人。此番前去人赃并获,定叫他无可辩驳。他若真想反抗,就是咱们全衙门一起出动,又能奈他何?跟我走罢,别耽误的时辰。”县太爷说罢就拿了官帽戴好,又向师爷问了一遍地址,也不坐轿,就步行而去。
那捕头跟一干衙役互视了一眼,露出一脸愁容。叹了口气,心想县太爷都走了,自己还能站着不成,于是点了三个衙役跟着县太爷一起朝那习明义家中赶去。其他未被点到的衙役,好生松了口气,似乎刚从奈何桥走回来一样。
县太爷身穿红色朝服,头戴官帽,一路在前。捕头跟在县太爷旁边,提着一个红灯笼照亮,三个衙役则随在身后。
这时街上已无人烟,除了能在远处听到几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打更语言,其余就只有他五人的脚步声了。
在那一条僻静小巷里,正走出一位醉汉,扶着墙吐了几口,忽见前面穿过几个人,似乎领头的看上去有些像判官,后面跟着的怕都是些小鬼儿。还以为是夜深碰见判官出来勾魂索命来了。本来就醉了站不稳,这么一吓,便瘫倒在地,竟吓晕过去。
五人一路走,却一路无话。
那捕头心中最急,心想:“到时候动手,肯定是自己先上啊,总不能把县太爷往前一推,自己就不管了吧。可这县太爷一路走得这么快,估计一会转眼就要到习明义家中。也不容我和他们三个商量商量计策,这要动起手来不就手忙脚乱了。”
不一会走入一条巷子,县太爷边走口中边小声数着数。忽地脚步一停,说道:“到了,应该就是这儿。”
捕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中,晃神说道:“什么?到了?这么快?再走一会吧我们。”话刚出口,顿觉说错了话。正想解释,县太爷却说道:“你们四个就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一听这话,捕头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好好好,我们在外面掩护……呃……不是,小的意思是,大人您自己一个人进去,似乎不大妥当吧?万一出了事,小的们如何担当得起?”
县太爷回头说道:“要不你跟我一进去?”
捕头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正色说道:“大人刚才所言我觉得十分有理,大人,小的帮您叩门。”说罢快速朝木门敲了几下,又快速退了后去,其动作神速,估计习明义看了都要夸奖几句。
不一会,里面传来一女子问话:“这么晚了,是谁呀?”
县太爷答道:“我是本地父母官,还请开门相见。”
话刚说完,那门便开了,出来一个二十好几的妇女,只披着一件银色罗衫,看见县太爷带了衙役深夜到访,显得有些紧张,便问道:“不知道大人有何要事?”
县太爷说道:“想必你是习明义的妻子吧,那习明义何在?是否刚刚归家啊?”
那女子闻言一惊,疑惑的“啊”了一声。看了看县太爷,又低下头似乎有苦难说。
县太爷见状,心中更是大定,于是说道:“不要害怕,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那女子抬起头来,伸出玉臂,往街对面一指,众人随着手指处回头望去,只见那紧闭的木门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习家米铺四个大字。
县太爷顿时深吸了口气,拱手说道:“原来他住在对面,讨饶了,讨饶了。”
那女子忍住没笑,答道:“哪里哪里,如若大人无事,奴家便回屋了。”
县太爷说道:“请便,请便。”
那妇人行了一礼,便关门进去了。
刚一关门,捕头连同那三名衙役都抿着嘴想笑。
县太爷回身说道:“笑,还知道笑!你们几个走在后面也不看着点。还有你,那么快叩门作什么?”
那铺头咳嗽了几声,回道:“我想大人您说到了,那便就是到了啊。所以才想帮大人叩门,谁知……啊,我再去那边帮大人叩门吧。”
县太爷一边拉住捕头,一边说道:“得了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走到对面门前,又抬头看了看那习家米铺四字牌匾,放心的点了点头,才伸手拍门,喊道:“习明义快快开门。”
过了片刻,那木门打开,开门的正是习明义。
县太爷沉了下气,说道:“习明义,方才有人来报,说你私进官府粮仓盗米,可有此事?”
习明义略微一顿,答道:“大人可有凭证?”
县太爷哼了一声,说道:“你每日虽然卖米,却从不进货。你卖米半年,我官仓就丢米半年。今晚我特意安排密探在那外墙守候,果见你前来。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盗的那两袋米,应该正在家中吧?可敢让我进去查验一番?”
习明义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如此,我也无话可说。”说罢身子往后一退。
那捕头立刻拔刀跳到县太爷面前,喝道:“你敢伤朝廷命官吗?”
习明义却淡然说道:“大人,请容我进去交代一下,再同你去衙门。”
县太爷让捕头收刀,然后说道:“习明义,我敬重是你一位好汉。且你虽然是做的无本的买卖,却便宜卖给穷人,足见你其心甚善。不过这终究是犯了王法,你若束手就擒。我尚且从轻发落,如若不然,我只需上报,你那罪行可就重了。你快快进去交代吧。”
习明义点头称谢,转身进了屋子。
捕头这时候小声说道:“大人,您就不怕他进去后跑了吗?”
县太爷轻笑一声,说道:“他如果想跑,谁能拦的住?何必如此呢。”
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那门重又打开,习明义走了出来说道:“大人,我们走吧。”
这时捕头从衙役手中拿了铁铐,想去拷住习明义双手。却被县太爷拦下,说道:“这些就免了吧。前面照亮开路,回衙门。”习明义对县太爷拱手道谢。
众人刚走出几步,就听后面一女子叫道:“大人,请等等。”回头一看,正是习明义之妻,抱着女儿快步走了过来。
习明义喝道:“我方才的话你不记得了吗?快快回去罢。”那女子走到县太爷面前,先是行了一礼,说道:“大人,还望您能少使些刑仗啊。”说罢拿出些碎银子递到县太爷手中。
县太爷轻轻推了回去,说道:“习夫人何必如此?我敬重习明义是条汉子,你看我连铁铐都不曾给他带上。到了公堂,我自会秉公执法,绝不私用乱刑,夫人请回去吧。”
那女子两眼含泪望着习明义,柔声叫道:“夫君……”习明义看着妻子怀中熟睡的女儿,又看了看满脸泪容的妻子,叹了口气,说道:“夫人,好生照顾若兰,等我归家。”说罢身子一转,大步往前走去。
那女子还待追上两步,却被县太爷拦住,对她说道:“习夫人,请回吧。”说完也大步走了前去,捕头和三个衙役随即跟上。
那女子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两眼泪流不止,直滴落到孩子的脸上。就在这时,怀中幼孩突然醒来,立刻哇哇大哭起来,却在哭声中喊了一声“爹”。
虽然声音微弱,但在这夜深人静的街道,却显得格外清楚。
习明义听到这一声爹,脚步顿了一下,心中犹如千万根针刺一样,捕头见习明义停住,以为他要叛逃,正要拔刀出来。县太爷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拔刀。
习明义双目一闭,好似这一闭便将所有感情挡在身外。再睁开时,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习明义说道:“大人,以后望能照顾一下内子,勿让她受人欺凌。”说罢又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回到公堂,县太爷夜审习明义,对于盗米一案,习明义供认不讳。于是当堂宣判习明义入狱十年,翌日发配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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