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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再遇

第42章 再遇

小猫已经平静下来,正歪头瞅着管一恒,见他也看过来,便摇摇尾巴,又发出撒娇一样呦呦的叫声,用头蹭了蹭管一恒的衣袖。

“你怎么像小狗一样摇尾巴?”管一恒失笑,把它抱了起来,小猫抬起一只小爪子搭在他手上,很亲热的样子。管一恒顺手轻轻捏了一下它的小爪子,却摸到了几截爪尖。

他没养过猫,但也知道猫的爪子是可以伸缩的,大多数猫跟主人玩耍的时候都会把尖爪缩回肉垫里,只用肉垫去拍主人。这只小猫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小了,好像不会把爪子缩回去,不过它的爪子摸起来也不怎么尖,倒也不会把人抓伤。

不过这只猫可真是有点奇怪。不会喵喵叫,还像小狗一样冲人摇尾巴,就连刚才发怒的时候姿态跟普通猫也不一样。管一恒摸摸它热乎乎的后背,皮毛柔顺而光滑,他好像听说猫发怒的时候会把背弓起来,皮毛全都炸开,连尾巴都会变得像瓶刷子一样,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所有的猫都这样?

楼上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叶关辰穿着件睡衣匆匆走了出来,边走边系睡衣的带子:“怎么了?”

“听到有动静——”管一恒一抬头,就看见陆云跟在叶关辰后面出来,身上也穿着睡衣。从房间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他的脸,那脸色黑的跟锅底有一拼。

管一恒后面的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楼上有四个房间,陆云为什么会在叶关辰房间里?而且两人都穿着睡衣,这……难道说……

“幼幼怎么了?”叶关辰径直走到管一恒身边,顺手打开了客厅的顶灯。睡衣是短袖,管一恒立刻发现他上臂有几个指印,颜色微微泛红,显然是有人刚刚抓过的。是陆云?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管一恒脑袋里像有几只蜜蜂似的,嗡嗡直响。翻来覆去就只在想叶关辰和陆云的关系:发小,合买一处房子,晚上同睡一间卧室,还有这指印……

小猫在他收紧的手臂里挣扎了几下,呦呦叫了两声,管一恒才猛然醒悟过来,连忙松手。小猫立刻跳到叶关辰怀里,叶关辰摸着它的后背:“幼幼做什么了?”

“哦,它,它跳在窗台上……”管一恒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听见客厅有动静,怀疑有小偷,所以出来看看……”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眼睛尴尬得不知该往哪里看。这种情况他听说过,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两个……难怪陆云不愿意让他来借住,这简直是妨碍人家,也许他还是赶紧告辞,明天另找宾馆比较好。

陆云阴沉着脸走过去拉了拉门,发现门仍旧紧锁着,口气就略有些不悦:“这哪儿能进来人……”

管一恒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会儿他忽然觉得陆云看起来比从前还让人不顺眼,不过这毕竟是他的房子,既然他觉得没有发生什么事,就随便他好了。

叶关辰抱着小猫走到窗前往外看:“幼幼上窗台做什么呀?”

“榴榴。”小猫幼幼又发出那种发怒似的声音,冲着窗外叫了两声。

管一恒热腾腾的脑袋突然就冷静了下来。这房子里住的可不只是陆云,还有叶关辰呢。小猫幼幼的感觉或许不可靠,但他却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危险。现在连危险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现在搬走,叶关辰怎么办?

叶关辰微微皱眉,往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管一恒:“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没有?”

管一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看见一个黑影,但小区里树影太多,没看清楚。”他悄悄地往叶关辰衣领里看了一眼,真丝睡衣衣领微微敞开,但叶关辰光洁的皮肤上并没什么痕迹。

叶关辰皱着眉没说什么,默默地摸了幼幼一会儿才说:“先休息吧,这会天黑也看不出什么来,或许是外头的野狗野猫吓着了幼幼。”

管一恒心里知道肯定不是,但现在多说无异,也就点了点头,先进了房间。不过他没有把门关紧,留了一线听着外面的动静。

叶关辰也关上了客厅的灯,跟陆云一起走上了二楼,两人的脚步声在房间门口停了一会儿。管一恒虚掩着门,其实是怕那个黑影再来,但听见两人停在门口,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一边暗骂自己跟个偷窥狂似的,一边还想听。

二楼上有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叶关辰才轻声说:“你回去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这是什么意思?管一恒的耳朵不由得竖得更高了。

一声闷响,管一恒听出那是身体撞在墙上的声音,他一个机灵从**跳起来,无声无息地推开门,从楼梯往上看。

叶关辰被陆云按在墙上,管一恒看不见陆云的表情,却能看见叶关辰微微皱着眉,似乎被撞疼了,声音却仍旧压得很低而温和:“阿云,家里还有人呢。”

陆云直接把他拉了起来:“那进屋里去说!”

叶关辰叹了口气:“说什么呢?刚才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

陆云拉着他往屋里走,用力摔上门。他用力太大,门关上又弹开,反而留了一条缝:“你带他回来,就是不想跟我说话对吗?”

“阿云,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是朋友,是发小,不是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只能当你的发小!”陆云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心里都明白!我在保护区落到那日本人手里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死了,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跟你说明白!”

管一恒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回房间去,别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但两条腿跟被胶水粘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叶关辰柔和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阿云,我们做朋友不好吗?你知道,我不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就为了那件虚无缥缈的事?”陆云低吼了起来,“就为了那个,你就把自己一辈子都这么赔进去?”

“那不是虚无缥缈的事!”叶关辰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也知道那不是!那是我父亲的遗愿!我既然是他的儿子,当然要完成他的遗愿,这是我的责任!”

陆云沉重地喘息着,看来是无法反驳。良久,他才沉重地说:“那么如果我愿意呢?”

“我不愿意。”叶关辰这次迅速回答了他,“我不愿意明知道——”他忽然发现了门没有关严,“阿云,你把门先关上。”

管一恒赶紧回了自己房间,听见楼上的房门关紧,把所有的声音都挡住了。

不过即使挡住了声音,他也还是忍不住在琢磨刚才听到的那几句话——这么说,陆云跟叶关辰,并不是那种关系了?至少目前看来,叶关辰是不愿意的。不过,他之所以不愿意,似乎不是因为不喜欢陆云,而是因为背负了父亲的一个遗愿,所以不能跟陆云在一起。

是什么遗愿呢?管一恒边琢磨边借着窗帘里透进来的那点路灯光摸到床边,刚要躺下去,忽然一个急刹车,猛地伸手掀起了被子。

“呦呦——”被子底下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小猫幼幼从里头钻了出来,蹲坐在**,对着管一恒摇了摇尾巴。

“怎么是你这个小家伙。”管一恒失笑,“你几时跑到我屋里来的?”

幼幼自然不能回答他,只是跳到他怀里赖着不走。管一恒从来没有养过这些小东西,怀里抱着这么个热乎乎的小家伙,感觉颇为新鲜。幼幼看着小,身上却是肉嘟嘟的,抱在怀里好像抱了个小枕头,还很有弹性。

管一恒躺下去,幼幼就蜷在他怀里,只有小尾巴一摇一晃,在管一恒身上扫来扫去。管一恒忍不住捉住那截小尾巴:“你其实是只小狗吧?在哪学会摇尾巴的?”

幼幼的回答是又叫了一声,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管一恒轻轻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小声说:“幼幼啊,你知道你主人是要完成什么遗愿吗?看他整天都是笑微微的,没想到心里也压着那么重的一件事呢。”

幼幼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圆眼睛看着管一恒,仿佛真能听得懂似的。管一恒低头跟它对视,叹口气:“幼幼啊,以后要听你主人的话啊,你主人一定过得很辛苦。”就像他自己一样,无论在多么快乐的时候,心里也始终沉甸甸地压着那么一块。

幼幼冲他打了个呵欠,把脑袋埋下去睡了。管一恒原是觉得自己睡不着的,但幼幼很快打起了小呼噜,听着这呼噜声,管一恒居然也睡着了……

这一睡直到天光大亮。管一恒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看表,已经比平日起床的时候晚了半小时了。他赶紧爬起来,一动才发现幼幼还在他枕头边上,睡得四仰八叉,四条小腿很不矜持地往两边张开。

“起来啦。”管一恒戳了一下它的小肚子,“睡成这样……”明明昨天晚上睡下的时候还是很规矩地蜷缩着,怎么早晨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幼幼很傲娇地拿后腿蹬了管一恒一下,翻过去把脑袋钻到了枕头底下。管一恒失笑,顾不上它,赶紧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客厅里飘着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叶关辰端着一盘金黄的煎蛋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管一恒就笑着说:“起来了?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吧。”

“不好意思,起晚了……”管一恒脸上发热,赶紧钻进洗手间。

“不晚,现在过去,博物馆也正好开门。”叶关辰刚说完,管一恒的手机就响了,是东方辰打来的。

东方辰的语气有些低落,告诉管一恒他和东方琳都不能去博物馆了:“我妈那人你也知道……再说她常年在外头,小琳又上学,也得有大半年没怎么见了……”

“我知道了。”管一恒当然知道简雯的脾气,看着挺和气,其实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别说东方琳兄妹了,那家里也就是东方长庚还能跟她别别劲儿,东方定都不是对手,“没事,等伯母走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东方辰叹了口气:“你先去吧,我妈这次搞不好要呆好几天呢,唉,我和琳琳算是身陷囹圄喽。”

管一恒被他逗笑了:“胡说八道。看你的风水去吧。伯母给你介绍的机会,可别错过了。”现在说是信风水的人多,但人家也不是随便抓个人就让看风水的,多半都奔着那种有点名气的“大师”去了。像东方瑜,年纪实在太轻,还没打出名气,没什么人信他。现在有简雯给他牵线搭桥,当然要好好抓住机会,做得好了一传十十传百,这名气可不就起来了吗。

“怎么,东方先生他们不能来了?”叶关辰把蒸好的豆沙包端上桌,含笑问。

“是。”管一恒有些抱歉,“东方伯母有个朋友,想让他去给看看风水……”

“那你呢?”叶关辰含笑看了他一眼。

“我当然是要去博物馆的!”管一恒脱口而出,随即有几分尴尬,“不过如果你有别的事情,我其实可以自己去。”

叶关辰笑了:“我没有什么事情。阿云今天下午飞北京去谈生意,于是我连做饭的任务也没有了。”

管一恒顿时觉得有一丝窃喜:“那我们可以在博物馆看一天了。”

陕西博物馆里真有无数的好东西。管一恒看过不少博物馆,首博和故宫当然是无所不包,但地方实在太大,展品也不是一起展出,要想全看过来,恐怕得耗上一年半年;上博东西不少,但上海那寸土寸金的地方,给博物馆留的地盘也不大,于是展品挤在一起,稍嫌杂乱,而且以收藏家捐献为多,缺乏一点儿系统;成都那边的三星堆和金沙文化都很好,但又太过专题了,内容不够丰富。

相比之下,陕博在展品的丰富上算不得首屈一指,但极有中原气质,尤其是那些富有盛唐气派的金银器和宝石制品,叫人目不睱接。管一恒站在那个著名的镶金兽首玛瑙杯前看了许久,有些出神。

这个玛瑙杯是用深红色玛瑙雕成牛角形,角尖是一个类似牛头的兽首,角根部分则用来盛酒。这个兽首似牛而又非牛,所以就含糊地叫做兽首玛瑙杯了。杯子在灯光照耀下近乎半透明,玛瑙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有酒液在杯中流动似的,越发衬得这个兽首如活的一般,似乎马上就要从玛瑙杯中冲出来一只怪兽似的。

看着这个玛瑙杯,管一恒就不由得又想起了总会的那个犀角号。犀角号用一根辟尘犀角做成,号嘴处也是雕成一个犀头,只不过没有玛瑙杯上的兽首这么夸张醒目,只是在犀角末端浅雕出形象罢了。

想到犀角号,就难免又想到狐尾幡和蛟骨剑,管一恒就又想起了昨天叶关辰说过的话:法器炼化的原理不对啊……确实好像是有点儿不对,但不对在哪里呢?

博物馆里很容易就可以消磨一天的时间,管一恒直看到要闭馆,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来。一出门,他的肚子就很大声地咕噜了一下,惹得叶关辰嗤地笑了出来:“饿了?”

管一恒脸上微微发热。他自己看迷了,却扯着叶关辰也饿了一天:“去吃饭吧,我请你。”

“好啊。”叶关辰也不推托,欣然同意,“吃完饭我们可以去大雁塔北广场看音乐喷泉。”

西安以牛羊肉和各种面食著称,叶关辰带着管一恒进了一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小店,点了两碗刀削面和一个水盆羊肉,还有两份腊汁肉夹馍。

“这家的味道不错,尤其是肉夹馍。”叶关辰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随手还拎回两瓶冰峰汽水来,“一会儿吃完了,如果肚子还有空,可以再喝一碗胡辣汤。”

刀削面酸而辣,水盆羊肉膻香,肉夹馍则腊味十足。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管一恒吃出了一头汗,对胡辣汤只能望而兴叹了:“吃不下了……”

叶关辰笑起来:“也对,晚餐宜少宜素,我都不该点这么多肉食。走吧,去北广场走走,消消食儿。”

北广场上的人还真不少,音乐喷泉在八点半开始表演,管一恒和叶关辰就沿着整个广场走了一圈儿,最后在喷泉池边上坐下了。

这个喷泉池确实不小,有八级水池,每级水池里还分七级迭水,占据了半个广场的位置。此刻表演还未开始,水池里只是潺潺流水,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加上周围人群说笑的声音,在热闹之中又带着安闲。

“明天去哪儿?”叶关辰笑问管一恒。

他抱膝侧坐在水池边上,灯光映亮了侧脸,那个笑容尤其温和动人。管一恒没来由地心跳乱了一拍,干咳一声掩饰地转头去看水池对面:“哪里都好啊,你安排就是。”

“那就还过来这边吧。大慈恩寺,曲江遗址,都值得一看。如果有时间,大唐芙蓉园也可以去看看,虽然是新建的,但里面有些地方做得不错,比如说唐诗峡。”

叶关辰侃侃而谈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到了八点半,音乐响起,喷泉表演开始了。各级水池里的水柱由矮到高,冲天而起,飞溅下无数细碎的水珠,落在脸上沁凉醒人。

“真是挺不错……”管一恒抬头看着冲起六米多高的水柱,一排水柱开始像雁翼一样两边展开,彩灯闪耀,还有激光射出,照得整个池子都七彩缤纷。忽然之间,他好像看见池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个小孩儿,不过随即射灯转过来,晃得他眼睛一花,那个黑影又消失了。

“什么东西?”管一恒顿生警惕,伸手把叶关辰拉起来,“我们——”他话还没说完,哗啦一声水池边上钻出半个身体,伸出带着蹼的双手就来抓叶关辰。

“河童!”管一恒瞳孔猛地收缩,来不及拔宵练剑,伸手就扣住河童的一只手,猛然发力把它提了起来,反手就摔。

河童的力量足以将一匹骏马拉入河中,但管一恒发力更快,硬生生把它提了出来,狠狠摔在水池边上。河童背后的硬壳撞在大理石的池边,把池边都撞崩了一大块。

旁边休闲的人惊呼起来。他们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当是个顽皮的小孩子钻出来吓唬人,却被管一恒反手摔到池子里去了。当即就有人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河童虽然摔得不轻,但有龟壳保护,并没受什么大伤,嗖地就钻回了水里。管一恒顾不上跟别人解释,跳进池子里就追。池水其实很浅,连小腿都没不过,但河童就在这浅浅的水里游得比鱼还快,泥鳅似的东滑一下西滑一下,几下就蹿到了水池中间。

音乐声转为轻柔,管一恒在这时候听见了叶关辰的喊叫,他猛一回头,只见叶关辰站在池边上,举手指着天空,正焦急地冲着他大喊。

管一恒仰头看去。天空中全是被激光打成七色的水雾,四面的高岗灯平原灯纷纷将光线投射过来,照得天空如同绽放了无数烟花。不过在这些烟花之中,管一恒仍旧分辨出了十六个红色的亮点,并且它们还在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

随着这些亮点的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也在慢慢显现出来——八歧大蛇!

管一恒后背顿时一层冷汗。八歧大蛇在这里出现,即使不做任何攻击,只要落下地来,北广场上休闲的民众就得死一片!这个,不仅仅是靠他一把宵练剑就能顶得住的。

音乐声再次炸响,水柱冲天而起喷到最高的六十米,激光在半空中七彩变幻,令人眼花缭乱。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管一恒听见了一声长啸。他猛地打了个冷战——这声音他曾经听到过,在十年之前,并且这辈子都绝不会听错!这是睚眦的啸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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