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丹历一百二十九年十一月一日,罗丹国第二王子斐兹拉尔德与第一王妃克蕾榭会面。
事情很简单。
想要大获全胜的人,并非只有自己而已。王兄也是如此——不,或许父王亦然吧。无论是由谁所主导的,这一连串的行动配合得十分完美。
在名为「人民狂热」的巨大助力之下,立雷米尔德为王。
这就是目的所在。
那么,该怎么引发这样的状况?只要像斐兹拉尔德提升自己的支持度那样立下战绩即可。直到目前为止,雷米尔德都未曾以一名将领的身分做出能吸引他人目光的行为。但正因如此,倘若他造就了和斐兹拉尔德同等的成果,能够带来的影响或许会比后者更为强烈。
然而,只要自己还在的一天,王兄雷米尔德便不可能领军。这纯粹是至今为止所累积的实际战绩的问题。因此,必须让斐兹拉尔德身陷于无法采取任何行动的状态之中才行。
「……不对,父王只是决定要旁观罢了。」
斐兹拉尔德望向自己的脚边喃喃说道。
虽然之后的命运还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不过,至少以现阶段而言,父王并不打算杀了他。尽管为此自负感觉有些愚蠢,但斐兹拉尔德毕竟是罕见的「有用的棋子」。所以,父王才会透过判他有罪的方式,来让斐兹拉尔德看清强弱关系,然后再利用特别赦免,以合情合理的做法将他软禁在自己最能掌控的范围内——亦即王城。父王的用意是要他「不要违逆我」。
「然后也顺便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是吗?」
要他别奢望自己能够坐上王位。
虽说被长期软禁,但除此之外,斐兹拉尔德并没有受到其他处置。无论胜负为何,都得等雷米尔德战后归来再说,
「不过,这样一来……」
斐兹拉尔德扔下手上那根被折成两半且沾满鲜血的冰柱。那原本是一尊士兵的冰雕所持的长矛。剩下的半根,则是刺入了自斐兹拉尔德开始软禁生活后,负责照料他的那名侍女的喉咙。冰雕是赛德立克送的礼物,送来时,还特别附上了一句「虽然万分遗憾,请恕我暂停和您交易」,宛如诀别一般的台词。这尊冰雕以赏玩品的名义通过了检查,顺利送达斐兹拉尔德的身边。
在软禁生活当中会身处于手无寸铁的状态。要是没有这尊冰雕,就只能透过自身的体术,或以室内的其他装饰品来对付敌人。
为了找出线索,斐兹拉尔德对侍女的尸体搜身。进行到一半时,他皱起眉头。
「……果然是男人啊。」
他扳开男性杀手的两只手掌,然后加以互相比较。掌心里有着长年握剑而长出的茧。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并非值得一提之事,然而,问题在于长茧的位置。依据使用单手剑、双手剑——或是更与众不同的剑,长茧的位置也会出现微妙的差异。倘若没有什么特别的坚持,士兵通常会使用国家配发给自己的剑。这会成为他们最惯用的一种剑,锻链的痕迹也会显现于掌心。这名杀手的情况亦同。斐兹拉尔德能借此判断他的出身。
「看来……是杰斯塔呢。」
这国家的名字再次出现。卡杰尔背叛的现在,若要思考是谁下达这种命令,答案相当有限。
只是,可能的答案却和事实并不相符。
数秒后,原本俯视尸体的斐兹拉尔德抬起头来,望向这里唯一出入口的那扇门。沉重的大门从外侧打开。他离开杀手的尸体旁,将挂在椅背上的一件黑色外衣轻披在肩上,重新面向门口。
一男一女领着卫兵踏进来。男子搀扶着女子行走。
这两名人物他都认识。在公布婚约的会场上,他们才刚确认过彼此的状态,而且也依然并不友好,仍是敌对的立场。
「母后、舅舅,两位日安。从我令人欣喜的婚约公布那天后,我就没和您们见过面了吧?」
克蕾榭和亚尔亚连。
让斐兹拉尔德也无可奈何的鼠辈巢窟,便是以这对姐弟为中心的派阀。不过,为了避免这两人做出太荒腔走板的行径,父王会握着控制他们的缰绳。理应是这样才对。
「如同两位所见,我遭到刺客袭击,只好起身应战,我正想叫卫兵过来呢。」
打扮得相当华美的克蕾榭,今天也散发着一如往常的优雅气质。然而,可以看出她的情绪相当紧绷。克蕾榭完全没有望向室内的那具尸体。倒是亚尔亚连在目击到尸体后,表情变得僵硬。
克蕾榭缓缓举起一只手,笔直地瞪视着眼前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儿子。随后,她以扇子掩嘴,伸出指甲抹上了艳红色泽的细长食指,指向斐兹拉尔德说道:
「我以国王代理人的身分在此下令,捕捉这名大罪人,并将他关进牢房里。」
不过,卫兵们只是面面相觑,并未采取行动。他们或许是临时召集来的,才会一头雾水吧。
「——母后,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克蕾榭发出高八度的呐喊:
「还想装蒜!你打算替自己找借口吗?斐兹拉尔德!你竟敢……竟敢……!」
「王姐,请您先冷静一点。到我的背后吧。」
亚尔亚连像是要保护自己的姐姐似地站在她的前方。看到紧蹙眉头而打算走上前的斐兹拉尔德,他将手伸向腰间那把剑的剑柄,缓缓抽出半把剑。
在舅舅这一连串的动作当中,映入斐兹拉尔德眼中的「那个」触动了他记忆的琴弦。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斐兹拉尔德再次注视着那个让自己觉得事有蹊跷的部分——舅舅所抽出来的那把剑。这次,他的记忆和「那个」完全一致了。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好像似曾相识,因为那正是自己前些日子才目睹过的东西。
不过,倘若舅舅持有那种模样的物品,就代表——
「国王可是因为杀手行刺而负伤了啊!他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意识,在生死关头徘徊呢,你要我怎么冷静下来!」
「……你说什么?」
斐兹拉尔德的思考瞬间停止。这几年以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曾动摇过的他,现在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还想继续演戏吗?那个杀手在拷问之后,已经供出你的名字了!」
克蕾榭的一字一句在他的脑中缓缓扩散开来。
「尽管你之前企图掀起叛乱,但因为国王的恩典,最后只受到软禁的处分。不过,我们这次可不会再放过你了,斐兹拉尔德。来……王姐。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快点把他捉起来!」
在罗丹,对于企图加害王族的犯人,处置从没有例外。
依据惯例,经过三天的缓冲期之后,便会立即处以死刑。
罗丹历一百二十九年十一月二日深夜,罗丹国第二王子斐兹拉尔德在地牢回绝部下提议。
虽然有来牢房探望过别人,但斐兹拉尔德可从来没有变成其中一分子的经验。不知为何,单人牢房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恶臭。王城这座昏暗的地牢无法照射到阳光,也没有半枝火炬照明。尽管身体能慢慢习惯黑暗,但时间感却令人错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应该还没有经过三天。
斐兹拉尔德将后脑勺靠上单人牢房的墙壁。
状况改变了。变成对他而言最糟糕的事态。
在国王因故无法自由行动时,一般来说,会依据王位继承权的先后顺序来移交王权——亦即以身为第一王子的雷米尔德为优先。然而,雷米尔德目前人在战场上。移交王权是为了避免出现政治空缺而暂时采取的紧急措施,也因此,倘若国王代理人身在国外,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于是,理论上应该将王权移交给待在王城里的第二王子斐兹拉尔德。但被冠上「逆贼」嫌疑的现在,他理所当然被排除在王权移交的对象之外。
至此,王权移交的对象首次将国王的伴侣纳入考量。这次成为代理人的,是雷米尔德的母亲暨第一王妃的克蕾榭。而克蕾榭当然没有理由庇护斐兹拉尔德,不如说斐兹拉尔德会是她企图第一个除掉的人。
很不巧的是,每小时过来地牢巡逻一次的卫兵,都是雷米尔德派的一员。
倘若和外界的联络手段被阻绝,那就连斐兹拉尔德也无可奈何。尽管自己并没有被系上手铐或脚镰,但也只有这一丁点儿的自由。
若是想凭蛮力逃狱,就算是四肢健全的人恐怕也很难做到。自己恐怕没办法吧。
踏进牢房之后,斐兹拉尔德便撕开那件黑色的外衣,替自己左手臂上的伤口止血。伤是他和假扮成侍女的刺客战斗时所造成的,他看了看这个伤口。
克蕾榭一行人打开房门时,斐兹拉尔德还不知道来访的人究竟是谁。他被软禁的场所不是自己的离宫,而是王城,就算敌对势力出现也不奇怪。所以,关于他的惯用手负伤一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因此,斐兹拉尔德才会以黑色披风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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