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杯稍热的开水后,人要舒服了许多,但还是决定下楼去药店买些药回来备用。
拿了钥匙与手机下楼,走进药店就有店员来询问我需要什么药,我问了成人感冒药的区域就自行去选购了。差不多把该补的药都拿齐了后,就准备去收银台,忽听见身后有个女孩很小声地唤我:“姐姐,能帮一下忙吗?”
回转过身,看见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小丫头站在几米开外处,目光正锁着我,只是眼神里有着胆怯。微挑了下眉,既没表现得太热情,也不至于冷淡,只问:“什么事?”
小姑娘把手中的盒子比了比,“能帮我看看这个使用方法吗?”
我的视线扫过她手中的长盒,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于是走了过去。从她手上接过时就看见上面的“孕”字,顿然而悟,难怪这姑娘不去问店员呢,原来是难为情。
我大概看了下盒子上的使用说明,给她小声解释:“你看这里,如果测出来是一条线就代表没有,如果测出来是两条线就代表可能有了。”
却听她道:“其实我已经买了两个了,一个是两条线,一个是一条线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有没有。”不禁愣了愣,合着这丫头自个懂的啊,那还跑来问我?我又没这方面的经验。
再开口多了敷衍之心:“那你再买个测一下,有时候可能不准吧。”
她突然像是得到了认可般笑了,“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你,姐姐。”
我微微怔忡,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今年多大了?”
顿时她的笑容僵了僵,别扭地避开我的目光说:“二十了。”
不说阅人无数,但看透个小丫头还是能的,很明显她在撒谎,不过我也没必要去揭穿她。把那盒子还给了她,便想去结账,却被她给拉住,“姐姐,如果……如果有了后,做那个人流会痛吗?”年轻的脸上有着忐忑与不安,眼神殷切地看着我。
关于怀孕我曾涉及过的层面,只有卫莱那边。而她的事又是我最不想要去关注的,所以眼前这个女孩来问我,怕是找错人了,我提供不了这方面的“经验”给她。
正要开口婉拒她的提问,却听她兀自焦虑而道:“听人说那无痛人流其实也很痛,我好害怕,原本我都不知道可能有了,是闺蜜问我怎么一直没买卫生巾才发现自己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该找那个让你怀孕的人一起承担这件事,而不是独自一人在这害怕。以后莫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一时行乐,极有可能后悔终生,女孩务必得有自我防范意识。”
我是本着一名律师的职责,对懵懂的女孩给以劝解与警告。偷尝禁果时是一时之欢,但落下的隐患却有可能让她抱憾终生。身边就已经有这样的例子了,即便我不喜欢卫莱,但她从过去到现在的遭遇确实让人唏嘘。
小姑娘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抓着盒子就往收银台去了,竟是不敢再看我。
我笑了笑,还太嫩,没经历过社会的洗礼呢。正也要抬步过去,突的脑中晃神而过,我浑身一震,努力去想上一次例假来是什么时候?竟翻遍脑中各处都记不起来上个月几号来的。上个月便是年前,那会儿我在忙着应付周念一家三口,法院这边则牵扯着那起离婚案。
细思过后,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走向刚才女孩过来的位置,目光扫略而过找到了同样粉红色的盒子。结账时女孩已经不在了,收银员扫描到那盒子时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自不可能像个小女孩似的脸皮薄,眉色未动不说,反而直视过去。
收银员讪讪地收了目光,报了价目给我。
结完帐我走出药店,一直回走到公寓楼内才发觉自己后脊发凉,背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进洗手间时还有彷徨,等到出来时心里头就空了。
扔在洗手间垃圾桶里的那根验孕棒上,是两条线……
我坐进沙发里把头靠在椅背,钝钝地想——这不是讽刺吗?处在婚姻关系里时孩子没有来,这婚姻关系结束了,却来了。
离婚时我甚至还庆幸,至少跟周瑜没有孩子,没那许多牵连,也没后来的顾虑。
可是现在,要怎么弄?
我揉了揉眉心,老天爷真的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也可以说命运太会捉弄人。越不想与那人有牵扯,可牵扯偏偏就越往你身边钻。
缓缓起身,目光又缓缓落于肚腹处,这里头现在有着一个小生命。
该,何去何从?
生活还在继续,不会因为发生了某个变化而停止。但是会对我造成影响,工作时没法集中注意,听见同事谈到孩子时会忍不住倾耳去细听,就连肖东请大家喝咖啡我也推辞了自己的那份。肖东眸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避开了。
但过了两天,肖东还是找了个机会来问我要答案了。
空间静默中我坐在肖东的对面,他见我迟迟没有开口便不由笑问:“是还没想好吗?要不要再给你时间考虑?不过小如,这件事真的有这么难吗?为什么不先尝试下跟我相处呢?当然,我说得相处不是咱们现在这般领导与下级或者同事关系的这种,而是恋人那般的。咱们可以省掉相识、相知那些步骤,不妨先从看一场电影开始?”
肖东的说话技巧自不用说,他是循循善诱式的,不会让人感觉到逼迫,却其实在往他的目标靠近。当你点头同意了第一步,那便是走进了他画好的圈子,之后也必然被他说服。
但是,我终于抬起眸正视他时对他摇了摇头:“肖东,我做不到。”
他微怔了下,明白我是出口拒绝了,“能告诉我原因吗?”
直接原因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公布,但是心里头的一点想法是可以说的:“那天回去后我有认真考虑过的,确实你的提议于现在的我可能会有帮助,但是我仔细想过后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因为同在职场可能是比较熟悉对方,可一旦与家庭关系扯在一起,恐怕很难理智。而我们又是身处法院,容不得有半点私人情绪的职位。”
肖东觉得好笑:“你是对我的专业水平质疑吗?认为我会因为与你发展成恋人或夫妻关系后徇私?”我没否认,凝着他的眼睛问:“只要是人,就必有情感,你能保证在今后永远都能保持理智,不被工作、家庭等私人情绪所影响吗?”
这回肖东没有急着回应我,眸中露出深思,他有在考虑我的问题。
隔了片刻他才道:“今后的事我现在没法给你保证,如果担保发誓了也是对今后不负责,我只能说尽可能的不将感情与家庭带到工作中去。”
我轻摇了下头,“肖东,这些谁都不能保证的。我认为咱们之间还是保持现在这样的同事与朋友关系最好,否则日后有摩擦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反而引发矛盾。甚至再往后想,若我们处得不好要分开,那是不是连带着工作也受影响,每天面对着不尴尬吗?”
肖东默沉着看我,嘴角的弧度一直都在那,瞧不出他的喜怒,却让我感觉到那气场的逼人。不过我没有避开那视线,于他需要坦然,在他骤然而笑时我噎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
共事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被我说服了。
只见他故作挫败的撑着头道:“唉,第一次跟人表白居然就被拒了,而且都还没在一起呢,你就拿分开后的例子来怼我,贾如,也是败给你了。”
我讪然而笑:“这不是跟你学的,对事不对人。”
他佯怒地瞪眼:“我有教你这些吗?而且还是用在我身上!”
“没教,是我悟性高。”
“得了吧你,还敢在我面前得瑟。”肖东吐槽,对我貌似很嫌弃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出去吧,看见你都闹心。”
我失笑着起身。
明白肖东是在借着嘻闹而化解尴尬,被我拒绝了他多少都会感到没面子和挫败的。其实讲心里话,我在他提议的那天撞见周瑜后,就真有此念的,否则不会给周瑜提起。
主要是别人没那个威力能震慑住周瑜,但凡我胡乱说个人到他那边都不是什么事,分分钟就把人给灭了,好比我的第一任名义上的前夫陈欢。那次被他教训之后,我便再没见过陈欢了,当然我也不是怀念过往啊。
而对肖东,周瑜打从再遇我后就有着敌意,这是动物本能地对危机意识的防范。他觉得肖东与我的关系不简单,哪怕明知我对肖东没什么,他都还一直防着。
所以那晚在我把肖东的提议提出来时,周瑜隐忍的情绪克制不住了,也因此可能导致了后面的车祸。我仔细分析过,这里头我有赌气的成份,也有想要彻底了断的心念。
肖东说得没错,只有重新开始了,才可能把过去放下。而这个重新开始,不可能是跟周瑜,我跟他没有重头来过的资格。
而这念在我查出有孕后就消了,如果说之前我或许还能因着肖东对我的情谊而下此决定,但在这之后我不能了。这里头不再只是单单涉及到我跟他,还会牵扯出许多其它的因素。
就好比肖东给我提议,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我跟他共事,不会产生公事上的摩擦与矛盾,彼此也信任熟悉;二是他父母目前退休教师,想要尽快抱孙子。
前者我跟他确实能沟通,但后者,显然是不可能了。另外有了孩子与没孩子是两回事,肖东再大度也不可能不介意我生的是别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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