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心念一顿,惊觉自己从最初获知时的震撼,到烦躁,到此刻,从头至尾考虑的都是把孩子生下来后会产生的影响与效应,从未考虑过……不生。
还有我盘念的最多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周瑜?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瞒他;于法律意义,我也不能瞒他。迟早都得告诉他,哪怕我真的不想生,那他作为另一半也该有权知道。
我是学法律的,在许多事件上都有着自身该有的法律意识,作一些小动作有违我的性格。
能预想到告诉周瑜后会产生的后遗症,恐怕他会更加执拗,也更加难以放下。而这些都是归类给我的烦恼,我怎能再去把肖东拖下水呢?
当晚我回去在网上查了查,第一次产检大概是在怀孕8周到12周之间,也就是两个多月时。我打算在这之前告诉周瑜,期间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缓冲。
另外既然决定生下来,那必然也得告诉老妈,之前结婚的事瞒着她,这事我不可能再瞒着她,也瞒不过去的。总不能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了抱回去吧,那老妈不得被吓晕过去呢。
我又查了不少孕期该注意的事,以及后期产检需要做的准备。当看到说辐射会影响到孩子时不由惊了,那我每天与电脑手机接触,岂不是很难办?
隔天我主动去找了肖东,他见我进门挑了眉戏谑而道:“不会是回去之后念及我的好而后悔了吧,我可是很有原则的人,没那么随便的。”
他自是知道我不会转身后悔了就跑回来找他,所以在这故意打趣调动气氛。
我直奔主题:“最近手头有什么案件吗?”
肖东:“怎么?打算把全副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借此来化解痛苦?”
“没有,就想跟你确定如果案件不多的话,那我暂时调离到档案部行吗?”
肖东眸光一闪,讶异而问:“怎么突然有此念?之前我不是给你提过你下半年都可能要晋升为检察官的事了吗?只要你再成功经手几个案件,这晋升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学法律从事法院工作,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够成为检察官。而今我如果放弃了现在的职位去档案部,那这个目标就可能遥遥无期了。
肖东是个察言观色的主,一看我这边犹豫就开口了:“你怕是没想好吧,再仔细想想再来跟我商量。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去档案部,那边可是工作乏味又枯燥的。”
“让我再想想。”我避开了他的问题。
回到办公区后我沉念了很久,一边是事业,一边是个人私事,孰轻孰重很难去衡量,放弃哪一方都会让我感到遗憾。
下班前我又去办公室找肖东,他当时正在打电话,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等他打完电话不等他询,我就先问了:“我能申请要个助理吗?就是如果有案子我尽力去办,但是相关资料的搜集和整理由助理来完成。”
肖东先不置可否,只目光审视地看着我,直到将我看得不自在时才开口而询:“小如,你不觉得在向我提出这些要求前,应该先把原因报备一下吗?”
我略一沉吟,还是没太想道出真实原因,只模棱两可地道:“就是我最近可能不太方便用电脑,所以想找个助理来帮我做这些杂务。”
却没料肖东眸光一沉,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时眼睛缓缓眯起,冷不丁地问:“你怀孕了?”
“……”我一下子无语凝噎,他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怀孕了?还是我哪句话说漏嘴了?
肖东盯着我,“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都已经这样了,我再不承认就变成是欺骗了,只得无奈而道:“是,我怀孕了。你爸妈想你结婚了赶紧抱孙子,我恐怕是不能办到了。关于工作上,这事我确实也不该瞒你,如果你觉得怀孕后我便没资格再霸占晋升名额,那我就退下来调离到档案部吧。”
现在有很多用人单位都不希望找未婚姑娘,就是怕工作着突然结婚怀孕了,要给批产假,还得额外支付薪资。甚至不厚道的单位会在员工怀孕后劝退,这些都是社会形态。
虽然法院不可能如此操作,但怀孕一事既然涉及到工作了,就不能再瞒。
肖东看我的眼神难得变得很严肃,我心里打着鼓,想那检察官的事多半是黄了,也罢,免得我瞻前顾后,总要有舍弃的。
隔了片刻却听肖东道:“这事我会安排,晚些让小周来办公室一趟,我把她调度给你吧。”
我惊愣住,“你同意了?”
“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需要这么惊异吗?而且后期你那边也得有人暂时接手,把小周培养起来可以赞代你的职。至于检察官的推荐肯定还是有效的,主要看你这半年经手的案件。”肖东深知我心中所忧,所以先给了我一剂定心丸吃。
然后才语锋一转了道:“谈完公事,我们来谈谈私事。听你目前的意思,是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对吗?给他说了没?”
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说。”
肖东挑眉,继而皮笑肉不笑地道:“贾如,你不会是想一个人把这帐独自吞了吧,做个单身妈妈?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我没这么想过,这事肯定是要跟他说的。”
“那说说,具体你是怎么打算的?”肖东指了面前的座椅,示意我坐下了说。
可具体的打算我目前也还没理好,让我怎么说?
肖东看我默声不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让我抬头看他,然后问:“你会因为孩子跟他复婚吗?”我直觉摇头,离婚并非冲动的产物,是我跟他之间打成了死结,即使有了孩子,也不代表这个死结就能解开。
“那你打算单身带娃?你认为周瑜会同意吗?”
肖东的问题一针见血,我几乎能想象得到周瑜获知事情后的反应,他一定会更执拗地不愿放手了。听见肖东唤了我一声:“小如,来,我们分析下现在的形势。你怀孕了,准备告诉他是肯定的,但你可有想过之后的问题?比如,这孩子归谁?”
我怔了怔,孩子归谁?
肖东一看我的表情就笑了,“你连这些都没考虑?枉你还是法律人士,最基本的法律意识去哪了?贾如啊贾如,你一碰到周瑜的事脑子就成了糨糊。孩子是你们婚内有的,自然带有法律效益,说句不好听的,在你把孩子生下来后他是有权跟你争抚养权的。他家里头的人会容许他们周家的种流落在外,让你当单身妈妈带着,或者让你带了一起嫁到别人家去?”
这番话没把我说懵,却是让我心头震撼之极,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居然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去细细思量过。
肖东恨铁不成钢地道:“年前那吴觅的离婚案可就是最好的例子,咱们不去评论这案例中谁对谁错,是不是因为孩子的纠纷而闹上法庭?回头周瑜要跟你也这么闹呢?”
“他不会跟我闹到这步田地的。”我下意识地否认。
但肖东却直言指出:“他不闹?那可是承继了他骨血的,尤其如果是个男孩,怕到时候跟你抢都来不及。即便他不闹,你能保证他家里人能不争?他应该是个孝子吧。”
我能担保周瑜本人不可能会因为孩子而跟我闹上法庭,但没法担保他家人,从周念到周家二老,尤其是周妈妈,以她对周瑜的宠爱和对我的厌恶,怕是很大概率会像吴觅的父母那般不惜动用一切力量来与我争抢这孩子。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颓然而问,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是验出怀孕了,却衍生出来这许多问题。从生活习惯上到工作上的调度,再到与人之间的沟通,现在却还要去想孩子生下来后的抚养权。
常听人说生儿不易,而今我才真正体会到其中“不易”两字的由来。
肖东讳莫如深地看着我道:“有两个方案供你选择——第一种,你就此跟他摊牌,做好找最好的律师打官司的准备,当然前提是你想要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跟周瑜对薄公堂,反目成仇?我想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以为离婚是我和他最差的可能了,现在因为肚中的孩子却要来思考这种可能。
“那第二种呢?”我希翼着有别的方式能够转圜。
却听肖东道:“一瞒到底,立即找人结婚嫁了。目前才不过怀孕几周而已,筹备婚礼一个月足矣,如此一来他对你死心了就不会再来纠缠,二来孩子也能在正常环境下诞生,无需考虑单亲家庭问题,至于到那时,谁还能来调查你不成?”
不禁愕然,他的意思是要我永远都别告诉周瑜?甚至从此跟他断了所有联系,老死不相往来!我和他真的要到如此决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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