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之、谢谨之、谢徽之与谢涵之兄弟四个先后走进了正院上房。看他们的脸色,精神还好,应该略吃了点酒,但没有多喝,脚下步伐不乱,显然没有醉意。
兄弟四个给谢璞和文氏请了安,又与姐妹们各自见了礼,众人方才分别坐下。
文氏关心地问谢显之:“慧姐儿那边可好?晚饭吃了么?黄家没人为难她吧?!”
谢显之笑着回答:“大妹妹安好,外头开宴的时候,黄太太就吩咐人给大妹妹送了热饭菜来,样样都是上好的,连几个陪嫁丫头的份都没落下。黄家的女眷也都很斯文客气,并不曾有失礼的地方。这都是绿绮亲口对我说的,婶娘只管放心。”
黄家宅子偏小,黄岩今日宴开二十席,是在自家附近商业街上一家老字号酒楼里包的场,亲友们几乎都拉过去了,连谢家兄弟四个也一块儿请了去,只有黄家几位近支族人家的女眷、黄太太甄氏娘家的几位女性长辈以及甄家姻亲宋氏的两位婶娘,是安排在黄家宅子里吃酒,坐了两大桌。
这几位女眷闹洞房时闹得很是斯文,黄家族里的女孩子男孩子过来凑趣,虽有顽皮的举动,但也没敢在新娘子面前闹腾,想必是事先得过家里长辈的叮嘱,不敢在高官千金面前造次,更怕又把黄岩这位前途似锦的同族给得罪了。因此,谢映慧自打进了黄家的门,就一直没受过罪,人人都亲切又友好,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周周全全的,连带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沾了不少光。
绿绮也暗暗惊喜着,所以私底下报告谢显之时,就说了许多细节。
谢显之天黑后不久就带着弟弟们离席了,黄岩特地派了两名心腹长随护送他们回谢家。途中谢显之拐去黄家宅子,原本只是想问问妹妹的陪房?
妹妹在新房里可好的?
没想到会等来妹妹的贴身大丫头,但也因此知道了更多消息?
此时便都一一禀报了文氏。
比如新房里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角落里还摆了冰盆,离喜床远些?
不叫新娘子受了寒气,但也能让新娘子少受些酷暑的折磨?
连带的谢映慧身边侍候的人都得了好处。
又比如黄家正院里没有开脸的丫头?
连年纪在十三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丫头婆子都没有,黄太太那边也是如此。
再比如黄家族里的女眷们跟新娘子说话都客客气气,礼数周到,没有故意酸言酸语的?
也没有上赶着巴结讨好惹人厌的?
反正谢映慧感觉良好,认为回头随丈夫婆母回了昌平老家,应该也能跟这些族人亲戚家的女眷相处得来。
等等等等。
谢显之平日里不是这么琐碎的人,今天却变得特别啰嗦。但文氏也不在意,反而问得十分仔细?
谢璞也一直认真听着。其他兄弟姐妹们都微笑倾听,偶尔还会插几句嘴逗个趣?
只有谢映容最不合群,期间还悄悄打了两回哈欠?
不过她近日都在学习表情管理,所以都拿帕子遮掩住了?
要不是谢慕林就坐在她旁边?
也看不见她这点小动作。
谢映慧嫁去黄家?
大喜当日事事顺利,从黄家人以及众多姻亲族人的态度来看,她将来也多半会一直受到优待,没什么人会故意为难她。这个事实令谢家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家里这辈儿女中头一个出嫁的女孩儿,大家都不是很习惯,要确定她出嫁后也依然过得好,才能稍稍安心。
谢谨之又说起了今日前去黄家贺喜的客人:“有好些都是黄妹夫从前结识的朋友,多是读书人,有几位在本地士林中小有名声。还有黄大人生前的同窗、同年们,也都打发了家中子侄上门道贺。有本地官员家的子弟,他们的父母只怕都在咱们家这边吃酒呢;也有本地名门望族的子弟,大概是黄妹夫在周家为幕时结识的;其中周家的女婿都来了,还顺带捎来了周雅正的贺礼。儿子离席时,还在楼下宴席的角落里,发现了两位从前在周老大人跟前为幕的先生,瞧着都有些落魄的模样。”
谢璞了然:“周老大人生前的幕僚有十几人呢,其中有与周大爷交好的,也有性情不相投的。如今周家回保定守孝,当家的又是周大爷,自然会在几位幕僚失意。不过他们毕竟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人,即使一时落魄,也会有办法解决的,用不着你们兄弟操心了。”
谢谨之听出父亲没打算招揽那几个慕僚,便笑笑不再多提。谢璞升任布政使后,公务越发繁忙,手下能用的却还是那三位先生,其实再多添几个也没什么,这跟周老大人从前那近二十人的幕僚团队配置相比,还差得远呢。周家用过的人,好歹手熟,不必重新熟悉工作。但谢璞既然无意于此,想必是有避嫌的想法,谢谨之自然不会多事。
谢徽之则留意到,黄太太的娘家甄家情况可能不太好,明明几个表兄弟谈吐学问都还不错,却有一大半是白身,剩下一小半,只出了两个秀才,其他都只是童生而已。周围的人——尤其是黄家的人——对他们也不是很恭敬,谢徽之还发现他们身上的衣裳大多有些旧了,看着干净体面,却不是新料子。他推测甄家境况不佳,怪不得前些年没办法给黄太太提供什么帮助,只能让外甥黄岩自己去给人为幕,才拼出了头。考虑到甄家原本就是宋家的姻亲,谢徽之特地把这件事告诉父亲谢璞,让他去考虑接下来要不要对甄家伸出援手。
谢璞皱了皱眉头,还真的考虑起了这件事。
谢涵之相对来说,没有兄长们想得复杂,他就是很高兴今日前来参加黄家喜宴的人,有许多读书人,还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那种——估计没有才华的绣花枕头,也不可能成为黄岩真心结交的朋友。席上人人都很高兴,还即兴作起了贺诗,有几个句子听着特别好的,谢涵之都悄悄背下来了,一会儿回了房就能默出来。托大姐夫黄岩的福,他跟自己颇为仰慕的几位才子都搭上了话,还跟人约好了,日后要多多书信往来,交流诗词心得呢!
谢璞听了小儿子得话,微微地笑了:“很好。你既然有心要在这上头钻研,就该好好向前辈们讨教,怎么也要学出个样子来才是。只是你年纪还小,身体又弱,可不能因为太过沉迷书本诗词,就熬坏了身体,记住了么?”
谢涵之两眼亮晶晶的,大声应下:“是,父亲!儿子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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