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潘辽如约前来,郭宋在外书房接见了他。
潘辽是郭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他虽然不是科举出身,但他做事的态度务实、认真,任劳任怨,尤其他的忠诚和低调,能给郭宋率军出征时解决后顾之忧,一直深得郭宋的信任。
“殿下这几天过得如何?好像很悠闲嘛!”潘辽坐下便笑道。
“别提了,宝贝女儿要给我画肖像,我傻坐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有画成。”
“殿下和孩子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快乐,就不必太在意方式了。”
“说得也对。”
两人寒暄几句,潘辽沉吟一下道:“我这两天正在做今年的计划,上次殿下说,今年搬去长安,但具体怎么做却没有细说,卑职做计划就有点挠头了,恳请使君能够详细说说。”
郭宋笑了笑道:“我之所有没法详细说,主要原因还是天宝渠的疏浚进度无法预知,但我自己有一个初步的想法,我考虑还是按照搬家到太原的办法,人先过去,然后物资慢慢过去。”
“具体时间殿下能说说吗?”
郭宋沉思一下道:“夏天之前人先过去,然后明年秋天前把物资搬运完毕。”
“还有就是如何南唐迁回长安......”
潘辽话还没有说完,郭宋便摆摆手,“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再过几天,成都那边就会有消息传来,他们暂时不会迁回来,最近局势会有点紧张,我这个月就要赶回长安,你这边也要尽快通知官员,让大家收拾行李了。”
潘辽默默点头,“卑职记住了!”
这时,郭宋起身笑道:“我正好想去码头和仓库看看,不如一起去吧!”
...........
一月初的太原依旧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汾水冻得很结实,几千艘槽船整齐地停泊在河边,也完全被冻住了。
今年还是新年,汾河边十分安静,不远处有一群住在附近的孩子正在打雪仗,叫声、欢笑声在雪地里回荡。
“殿下,今年的科举恐怕不会像去年那样火爆了。”
“为什么这样说?”
潘辽苦笑一声道:“河北各藩镇严禁读书士子来太原参加科举,朱泚那边也差不多,他们朝廷表面上不反对,但下面各州县却使绊子,今年来太原参加科举的士子,税赋将加倍,江南那边的士子也不准从中原过境,只能走巴蜀绕道,对他们太远了,去年新年前后就有参考士子到了,但今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
郭宋点点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去年我们的科举太火爆,引发各地的嫉恨,今年出现各种阻碍,也是必然,但我们应该有应对之策。”
“殿下认为我们的应对之策应该是什么?”
郭宋微微笑道:“我们应该公布考试范围以及试题种类,并宣布至少十年不变,这样,即使无法前来参加科举,士子们也会在家刻苦攻读,厚积薄发,只要是人才,迟早会被我们所用。”
“殿下说得对,我会尽快要求士部司公布。”
这时,一行人来到仓库群,太原的仓库群有三处,两处在城内,各占地数百亩,北面叫做金铁库,放置金银、铜锭、生铁、布帛、绸缎、兵甲、玉石珠宝等等贵重之物,南面叫做粮草库,主要是堆放粮食、草料和药材,另外地下还有肉食、奶酪、酒类冰库。
但最大的仓库群还是在汾河岸边,四周建有高墙和哨塔,占地约六十顷,各种仓库上千座,有三千士兵看守,戒备异常森严,这里面物资储存丰富,硝石火油、生铁铜锭,粮草药材,兵甲战鼓,木材羊皮等等,还有十几座冰库,里面存放了大量肉食和酒类。
其实光粮食就有三百二十万石,草料百万担,生铁上千万斤。
郭宋来仓库视察并非心血来潮,这和他们制定迁移到关中的计划有重要关系。
走进关中比较方便的是两条路,陆路就不提了,一条水路和一条水路并举,水路是走汾水进黄河,再走黄河入渭河,关键就是黄河入渭河这一段不方便走船,在天宝初年曾经修建天宝渠,保证船只能够顺利进入渭河,但几十年过去,河道渐渐淤塞,必须进行清淤疏浚,恢复天宝渠的航道。
另外水陆并举是指先走水路到蒲津关,再从蒲津关走几十里的陆路,然后经过洛水进入渭河,针对不同的物资,可以采用不同的办法,像粮草、铜铁、硝石、木材等大宗货物,最好还是走水路,而兵甲、布帛、绸缎之类,可以用骆驼运过蒲津关。
仓库物资管理意义重大,在河西是仓曹参军事,后来升级为仓部司,司郎依旧是张谙,下设铜铁署、牧谷署、军器署、银钱署和布器署,分别管理不同的物资,今天司郎张谙正好在汾水仓库。
听到晋王殿下和长史到来,张谙连忙赶来见礼,郭宋笑问道:“现在还是新年休日,张司郎怎么在这里?”
“今年的雪量远大于往年,开春后汾河水势极可能会上涨,仓库这边地势稍低,卑职担心库区会被水淹,所以今年过来看一看。”
这也是郭宋得到担心,当初修建仓库的时候,主要是利用原来的仓库,而没有考虑到地势较低的问题,后来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忧心的事情。
“看看去!”
一行人向仓库西面走去,仓库的西南角紧靠汾水,这里也是码头进货之处,码头就在数十步外,虽然现在还是冰天雪地,但从冰封的高度,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仓库主事唐文尧正带着十几名工匠正在测量目前的水位,也就是冰面的位置,唐文尧回头见晋王、长史和司郎都来了,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见礼。
“现在情况如何?”郭宋问道。
“回禀殿下,冰面距离堤岸只有一尺,而去年的记录的两尺五寸,几乎可以肯定,开春后,汾水一定会上涨,河水会漫进仓库。”
“那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郭宋问道。
唐文尧把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请过来,给郭宋介绍道:“这位是都水监丞赵治,家在蒲州,卑职特地把他请来,他长期在关中治水,经验丰富。”
中年男子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但精神很好,他给郭宋深深行一礼,“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郭宋微微笑道:“赵监丞新年还赶过来,辛苦了。”
“不敢,给殿下效力,是卑职荣幸。”
郭宋点点头便问道:“现在汾水的局面该如何应对?”
赵治笑道:“治水办法千万条,本质无非就是堵和疏,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用泥沙袋加高堤岸,但这两天我仔细看了看,用疏的办法其实会更好。”
郭宋欣然道:“我也喜欢疏,不喜欢堵,监丞不妨详细说说。”
“可以在仓库周围挖两道沟渠,然后沟渠连通护城河,再从护城河向南走,流入三十里外的白鸭荡,白鸭荡的面积会扩大数倍,但最终只影响五六个村子,及时把它们搬迁就是了。”
“但汾水上涨,中下游怎么办?”
“殿下不必担心,汾水不是黄河,它漫出来也不会造成溃坝溃堤的后果,尤其进入介休县后,两边都是峡谷,更不用担心,我看过从前的记录,汾水上涨几乎每十年就有一次,只是太原府沿岸的农作物会有一点损失,其他问题不大,这次主要是威胁仓库,保住仓库物资,别的就不用太多考虑。”
郭宋摆摆手道:“既然只是威胁到仓库,那还不如把仓库物资都搬走。”
潘辽接口笑道:“殿下,水漫出来对仓库还是有损害,除非这上千座仓库就此废弃,那也太可惜了,挖一圈河道,然后仓库沿岸再围一圈沙袋,基本上就万无一失了,殿下想想看,光粮食就有三百二十万石,短时间内搬走它们,实在有点不现实。”
张谙也道:“潘长史说得对,我建议把冰库的肉食物资搬走,别的基本上就不要动了。”
郭宋沉吟片刻道:“尽量考虑周全一点,然后尽快实施,我们实际上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要挖一条几十里的河渠,必须抓紧时间。”
潘辽立刻道:“卑职遵令,明天就开始着手实施,动员百姓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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