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宁心中一动,当即喊:“停车。”
她在慎家虽然不受重视,可眼界还是有的,她听到流民的话,便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了。
流民缓缓朝马车靠近,交谈还在继续。
“嗐,耿家的人再多,能多得过平民吗?我们下定了决心要跑,哪里是他们看得住的!他们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专门盯着我们啊。”
“说得也是啊。不过我来的时候满是信心,可到了之后才发现,事情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啊。”他的语气里颇有些惆怅的意思,“你看看那些庄稼,都长得这么高了。他们南边的春耕比我们北边早,我们错过了春耕啊。”
另外一个流民似乎刚刚被点醒了似的,也反应了过来,“这可咋办?就算现在混在商队里回去,也会错过北边的春耕吧。”
“还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呗。”
一直静静跟随在马车旁的侍者突然往前几步,走到了流民的面前,“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梅州总会有你们一口饭吃的,过了今年,明年开荒种地,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流民上下打量侍者一眼,“你倒是说得轻松,哪里知道我们的苦。”
侍者抬手环指一圈,“我们梅州矿产丰富,不提灵矿,只说普通矿产,便有五百多处矿床,只要不怕累,就吃得饱饭。”
流民眼中有了希望,再累再苦也就是这一年的时间,熬过去了,明年开荒种地就没这么累了。
他们觉得这事情能干,走路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电光石火间,慎宁抓到了一点东西。
河津耿家辖下的人都跑到梅州来挖矿了,河津的地谁来种?错过了春耕,那些地就得荒至少半年了。
她捂住了嘴巴,这绝不是耕地荒废这么简单的事情。
没有人耕地,城里的粮食必然紧张,物价肯定会涨,人心就会跟着浮动。
没有人耕地,粮饷还能按时发吗?就算气境之后的修士可以不同程度的辟谷,可谁又能保证他们的家人也可以呢?拿不到粮饷,谁还会为耿家卖命?
她越往深里想,越觉得这事儿牵扯甚大,这已经不是她能够参与的事情了,便赶紧道:“继续前进。”
梅岭距离南津坞并不远,天气再暖和些,夫人小姐们换了春裳,泛舟游玩赏景,小半天都能抵达。
慎宁下了车,由田欣护卫着往山上走,侍者远远缀在后面,并不干预二人的行动。
只是身后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哪怕与人擦肩而过,慎宁也没有上前交谈打听事情,眼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只能另找机会了。
山腰有一座石亭,有一青衫文士正端坐其中作画。
慎宁来了兴趣,她原本便准备画些风景画给祁旸看的,当即便走了过去。
到了石桌边,她才发现,青衫文士画的不是如今的梅林,他画中的梅林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梅林深处有一个女子的背影。
青衫文士忽然抬头,取过白纸覆盖住画作,语气不善道:“你是何人,在此做何事?”
侍者见二人好似起了冲突,赶紧走上前来,行礼道:“典公子见谅,慎小姐并不是有意打扰,我们马上离开。”
慎宁屈膝道歉,“十分抱歉,打扰了。”
远离石亭后,侍者才解释:“典公子爱画如痴,为了画画,连修为都荒废了,你看他年龄并不大,却已隐现中年之相,便可见一斑。平日里,我们南津坞的人知道典公子在石亭,一般都不会靠近的。今天大概是典公子临时起意,我们并没有接到消息,倒让姑娘受委屈了。”
慎宁:“委屈倒是不委屈,只是我看那位公子的画,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因为她看到侍者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似乎就算她问了什么,侍者也不会回答,她索性就闭嘴了。
田欣道:“高高兴兴地来,却遇上了这种事,今天实在不宜继续游玩了,宁姑娘我们先回吧。”
慎宁正有此意,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回到孙家为她安排的客院,她几次拿起笔,又几次放下。
她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认识个经历差不多的涂山铃,她很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可她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她,她贸然给涂山铃写信,总怕会打扰到人家。
她细细思量过后,还是决定跟涂山铃分享她的所见所闻,在孙家,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那些话就说给涂山铃吧。
她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感全都写了下来,用青鸟传讯回交漳新城。
青鸟刚刚飞走,她便开始期待涂山铃的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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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山出了群殴这一档子事儿,弄得涂山铃和宋潜都没法肯定地说“灵尾被镇在基山”这种话了。
他们手里的线索得到了晚上才能继续追查,白天没什么事儿,便去了周边有毒瘴或毒物很厉害的地方,一个一个排查过去。
他们回到基山时,已经半下午了,时间不够再跑一个地方,他们索性留在客栈喝茶看书。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宋潜:“进。”
祁天泽用袖子挡着脸走了进来,他将一个竹筒递到二人面前,“表妹来信,说给宋道友。”
猜都不用猜,涂山铃就知道信是给她的。
别说宋潜之前没跟慎宁说过话,就算有交情,宋潜也不会再在私底下联系慎宁了,慎宁毕竟已经定亲了,得避嫌。
涂山铃拿过竹筒,倒出信件,不动声色地看完,心里却有话想跟宋潜说。
她道:“祁道友,你一直举着胳膊不累吗?”
祁天泽眼皮狂跳。
怎么可能不累!
哪怕是修士也不可能打破天道对生物的基本限制,就比如说蹲久了腿会麻,手举久了会酸,这跟修不修行没关系。
但他的手再酸也不想放下来,他支支吾吾地道:“没事,没事。啊,如果二位道友没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涂山铃:“行。晚上,祁道友在城外与我们汇合吧。”
祁天泽激动之下放下了手,“什么!晚上你们还要去找那些人?他们已经记住我们了,很有可能会针对我们,很危险的。”
广袖落下,露出了一张五彩斑斓的脸。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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