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城池隔绝交通,抄家杀人等等所有这些动作,都具有非常强烈的针对性,除了以雷霆之势扫荡几个背景深厚有强硬后台的钱号银庄之外,“顺便”把几十个大盐商连根拔起。
扬州大大小小的盐商数目众多,在战战兢兢之余,全都等着看李乙丑的笑话:以为有些军功和皇上的恩宠就可以肆无忌惮,真是小人得志,盐商也不是那好惹的。众多盐商在暗地里纷纷活动,各自寻找背后的靠山,准备动用政治力量将李乙丑“拿下”问罪。
俄顷之间,局面逆转,被他抄家斩杀的富户全都扣上了“私通反贼”的大帽子,荡虏将军李乙丑则成了人们口口传颂的“李武穆”。如今北边的那个朝廷已经不复存在,南京这边又被李乙丑一连串的上疏弄的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谁还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去碰李乙丑这个烫手的山芋?
盐商们虽然玩儿了命的往南京送银子,却再也没有人敢收了,也没有谁再敢给李乙丑降罪。
在这个局势万分微妙的时刻,南京这边忙于拥立新君,早已吵成了一锅粥,谁还有心思理会淮扬的盐商?盐商的银子也是那么好收的么?
收了盐商的银子之后做出任何对李乙丑不利的举措,马上就会被热血沸腾的士林学子和底层百姓指着鼻子痛骂成是“当代秦桧”,为了钱财葬送自己的名声和大好的政治前途,实在太不划算了。
很快,淮扬的盐商们就惊愕的发现:那些曾经如同附血的苍蝇一般围绕着盐商打转转儿的官老爷们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清廉”起来,送上去的银子一分一毫都不敢收,甚至没有哪个衙门哪个官员愿意站出来为他们说一句话。
扬州的盐商已经成了江南官场避之唯恐不及的臭狗屎,谁也不愿意和他们沾边儿。
如果没有了官吏的支持,盐商的势力再怎么庞大也终究只是生意人,扬州已在荡虏将军的马足之下,只要李乙丑愿意,随时都可以再次清洗一次。
官盐私盐一起贩,私下交易盐引,打着朝廷的幌子做自己的生意,这本就是盐商的“常规业务”。为了赚钱,更少不得和官府勾结,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没有哪一个盐商的屁股是干净的。
现在的李乙丑已经占在君臣大义的道德至高点上,要是想清洗盐商的话,象上次那样抄家杀人,简直比吃白菜还要简单。
盐商们都怕了。
再也不敢象以往那样高调,更不敢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只是每天都把府门紧紧关闭,严令仆役下人尽可能的低调,唯恐说错做错了什么引起荡虏将军的注意招惹来灭顶之灾。
战战兢兢的过好几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动静,看来荡虏将军已经在上一次的抄家大戏中捞足了油水,准备放他们一马了,却突然接到了李乙丑的请柬:
“时纯世居扬州,思贤久矣。余念君之心固已经如此,君之念余,谅必无殊。时下庭前春花绽放,万花竞秀百卉争妍。一人独酌,甚感寂寥,故略备薄酒,敢请屈尊同席一晤,共赏春值之事,不知可否?时纯与君同在一城,早存睹面之心,满是握手谈心之意,君万勿退却,期踏月而临,以解翘首之思……”
李乙丑派人送上来的请柬写的相当客气,意思也表达的非常明确:我在扬州这么多年了,早就听说各位盐商的名头。我早就想和你们见面了,想来你们也一定很想念我的吧。我家院子里的花开了,我一个人喝酒赏花实在太寂寞,所以准备了酒宴请各位盐商来我家赏花。我希望你们准时赴我的家宴,你们要是不来,我会非常非常想念你们……
看到这份言辞客套的请柬,盐商的冷汗都下来了:荡虏将军李乙丑终究还是要对我们下手了啊!
在月色之下赏花喝酒,听起来好像是一件非常的事情。但是眼前的时局之下,就算盐商全都是蠢猪,也知道李乙丑邀请他们不是为了赏花喝酒交流感情。
宴无好宴,说不准还是一场鸿门宴,没有谁愿意去,也没有谁愿意和荡虏将军李乙丑见面。
可是不去行吗?
要是真不去的话,那铁定是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到时候邀请他们的肯定不会再是这种言辞客套的请柬,百分之百的会是一大群荡虏军的雄壮士兵破门而入,用绳子用刀子逼着他们去“赏花赴宴”。
请柬都已经送过来了,而且不仅仅只是送给了扬州城中知名的大盐商,还有漕运头子和把持各个码头的帮会头目。
捏着荡虏将军的请柬,这些有头有脸的富户豪强哪个敢不去?别说是不去了,就算是去的稍晚了一些都是万万不行的。哪怕是库房失了火,都不敢耽误了荡虏将军家宴的时辰!
赶紧找出压箱底的金珠宝贝,找出价值不菲的古玩字画,准备作为见面礼送给荡虏将军。
便是市井小民,首次拜访亲朋之时,也会带上点小小的礼物。这是到荡虏将军家里去喝酒啊,没有见面礼怎么行?若是见面礼实在太薄,引得荡虏将军不快,那就真的糟糕了!
怀着忐忑之心,来到李乙丑的“府第”门前,看到门口那两个手持铁枪的荡虏军士兵,腿肚子都在转筋儿,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奉上请柬报门求见。
门口的士兵收了请柬,放开门户冷眉冷眼的说了“请”字,却没有半点迎接宾客的意思,反而更象是提审犯人的狱卒!
以往的年月里,有钱有势的盐商甚至可以直接进到扬州的各个衙门里边,穿堂过户都没有这么老实过,现在却全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态,提着袍子角低着头,唯恐踩死了地上的蚂蚁。
李乙丑家的前厅里已经聚了些人,都是扬州城内声明显赫的头面人物。这些人大多早已相识,却不敢象往常那样高声喧哗,更不敢随意走动寒暄客套着攀交情,全都如同刚刚步入学堂的蒙童一般老老实实的站在角落里……
打着“赏花”的幌子邀请众人前来,其实李家的院子里连一棵草都看不到,所谓的赏花也就成了一句空谈。其实所有人都清楚的很:荡虏将军是看上了大家腰包里的银子。
现如今这个局面,掏出点银子破点财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只希望千万别弄一出鸿门宴的大戏出来。
众人都低着头,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厅堂,非常小心的观察着:也不知道荡虏将军有没有在隐蔽处安排下刀斧手什么的。到时候李乙丑把杯子一摔,如狼似虎的荡虏兵冲进来把大家砍个稀里哗啦,那可就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厅堂和廊下已经摆好了十来张八仙桌,椅子还算配的整齐,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把酒壶和几个酒杯,其余再无一物!
桌子和酒都已经摆好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坐过去。
身为主人家的荡虏将军还没有出场呢,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大马金刀的先坐下了?若是失了礼数惹恼了荡虏将军,“私通反贼”的大帽子扣上来,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六七十号扬州城中的头面人物,一个敢于坐下的都没有,全都无比拘束的站在哪里,等候着荡虏将军出场。
一直到了酉时末刻戌时将近,站的两条腿都麻了,荡虏将军李乙丑还是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会儿,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浅青色衣裙的小丫鬟,踩着小碎布走过来用请脆脆的声音说道:“荡虏将军大人正在后面筹划军务,可能还要等一会子才能过来。我家将军大人说了,诸位都是扬州的头面人物,不好让大家久候,所以先让婢子过来替他告个罪……”
荡虏将军还在为军务操劳,让所有人都等着,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因为李乙丑有这样的实力,而且眼下的局势也绝对允许他这么做。谁还敢提慢待之罪?
“荡虏将军为国操劳,忧心国事,自然是日理万机,我等知道将军大人的辛苦。再多候些时辰也无妨,不碍事的。”
“荡虏将军军务繁忙,都是顶重要的军国大事,我等闲杂之人,不敢让将军大人分心。”
别说只是让他们稍候片刻,就算是等到天亮也不算什么!
这些头面人物虽多是脑满肠肥之辈,却个顶个的精明过人:这个小丫鬟能通传荡虏将军的命令,想来一定是李乙丑的贴身侍姬。
一个个赶紧施礼,客套的都没边儿了,一个劲儿的喊着“小大姐”,纷纷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奉上:
“小大姐辛苦了,我等初次登门,略略备了些表礼,些许仪程,难表敬意,还望小大姐代收!”
荡虏将军请客吃酒赏花,要是空着手来,那也太不像话了!
大大小小的盐商豪富争相现上礼物,金珠翡翠玉如意,古玩字画纯金佛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一株两尺多高的血珊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青布夹袍的年轻人从后院走了过来。
厅堂四角和廊下的荡虏军健卒猛然把手中的铁枪一顿,“啪”的打了一个平胸军礼。
这个年轻人以同样的动作回礼。
很显然,这个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布袍年轻人,就是有“李武穆”之称的荡虏将军李乙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