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毒物,或走血液或走神经,或双管齐下,厉害的无非也就是那百来种。
绢布上将常见的毒素和解毒药草分归为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学习者需自行推演。
悟性高者如林夫人,可以从中变化出无数厉害的毒药和解毒方法,可谓一生无穷。
当年的她若是稍存戒心,君成笑根本不可能成功毒害林成意。
但是,若资质平庸者无法领悟其中奥妙,那么即使将绢布上所有记载都倒背如流,对于毒之一道,最多也不过是略通皮毛。
沉思好一会儿,陈莲默默地折起绢布,仔细收好。起身来到窗前,轻推开檀木棂槛,沁凉的夜风顿时扑面而来。
她虽然父母早逝,却并不缺乏亲情,更兼丰衣足食,可谓美满。
而她十多年来殷勤不怠地学医,也全为兴趣所致,舅舅和蓝太夫人都不曾真正强求过什么。
可是吕阳、还有铁随意……却是没有选择。
彼时,当她捧着舅舅的医书兴致勃勃地配置药丸时,铁随意却在忍受着一点点失去光明的痛苦。
而他,却不能自暴自弃、不能惰慢、更不能平庸。因为他的成功于否,牵连着铁氏一脉的存亡。
所以,即使当时他并不知道原因,却也明白身为无心山庄的铁随意,他只能咬牙克服一切障碍。
无论是什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凡事他都必须做到比别人更强更优秀。
那曾经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童年,其中包含了多少伤埋骨髓的痛苦!
“玉罗刹……”陈莲无声地念着那个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咬着嘴唇,紧紧握起了双拳。
也许她的武功计谋都有所不及,但是每个人都有所谓的喉下径鳞,不容触碰……
当吕阳告诉他,真正下毒害铁随意的是玉罗刹之时,陈莲才完全地明白了。
爱子心切的随东本园,怎么忍心看着儿子置于危险之中呢?
也是如此,她便是要帮助吕阳!帮助铁随意!
而且无论如何,在医毒之道上,她绝对、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女人!
铁随意房中,一灯微萤如豆,黑衣劲装的中年人束手静立。
虽然他训练有素,早就做到了无论何时何地,皆能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听着铁随意的指令,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
铁随意道:“之前我吩咐你部署的事情……先搁下吧。把所有的人手都召回来。”
“少主,您是说,所有人手全部撤回?”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铁随意面色沉静如水,微微点头,“留几个脚程快的在附近留守待命。其他人都派往西域。”
那人疑惑地道:“西域?”
“不错。”铁随意修长的手指滑过一幅雕工极其精细的木刻地图,缓缓说道,“敦煌、鄯善、且末、员渠、还有龟兹延城……要怎么安排,刚才给你的纸上都写得很明白了,你照办就是。总之半年为限,那五个地方必须要有我的人脉在!”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抿了抿嘴唇,继续吩咐道:“我相信以你的手段,足够办妥这些事。切记不可急功近利,疏忽了防范。如果被人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我唯你是问!你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听见他用如此严谨的语气下令,黑衣人肃然躬身,清晰地回答。
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沉之色,很多事情,他渐渐地明了了。
为了吕大哥,为了自己,他要安排好这一切的。
“你为何觉得玉罗刹会在西域沙漠中?”户外朔风扬起,陈莲坐在书桌前,有些散漫地描绘着一幅九九红梅的消寒图。
她疑惑地一边侧头问斜倚榻上的吕阳一边问道。
这一天冬至,按古法是开始进补的日子,于是陈莲和厨子说了一声,一早起身便来到厨房,取材炖山药黄豆肉骨汤。
她往年也一直有为蓝太夫人准备药膳的习惯,这些天观察铁东园的气色,便为他另炖了一盅更适合些的温补三元汤。
结果为铁东园端去时,这位老庄主面容和平时一样温和,但那带着微笑望她的目光里,却多了些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于是陈莲原本只是半分的赧然顿时变成十分,低声陪着闲聊了几句,便红着脸逃回吕阳的客房中。
“陈莲还记不记得当日在君成笑家中,你我在后堂听见他对我们说的话?”吕阳正小口品饮乳白色的骨汤,听见她的问话便微微一笑,抬头提醒道,“那天君成笑逼迫我到罗刹教背黑锅时,曾说金玄其实不怕罗刹教主,只是觉得留着这事在中原是个麻烦。”
“啊!”她顿时恍然,“我竟然没留意──”
“你当时着急那位苏姑娘的安危,也难怪不曾细想。”他略挪了挪身子,接着道,“如果金玄不曾被揭穿,那么他身为丐帮与少林弟子,要离开中原只能借论经证道的理由……”
“而佛教,本就是由西域传入中土。”陈莲替他说完。
虽然石观音确实居住沙漠,但如今经历的事情已经和她所想的所了解有颇大出入,所以陈莲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东瀛也重佛教,尤其和莆田少林交好,难道不会是在那里么?”
“不太可能。”吕阳微微摇头,“若是他们母子要在海外谋事,那东瀛太小太远了。玉罗刹怎么看都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不管她在策划什么,东瀛岛国只怕她还嫌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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