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突围的行动并不是一蹴而就,隐藏在河南都督府背后的中原特委和豫东地委,早已就一旦南北双方重新开战以后中原地区如何生存的问题,做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考虑,并在这种考虑的基础上,制订了多达十七份的行动计划。
冯国璋对于开封、郑州两地的秘密包围,还有北洋军驻豫部队对京汉线中段的封锁拦截,这一切都被社会党人看在眼里,也被蓝天蔚注意在中原突围行动的计划里。
到国会停摆以前,中央执委会书记局已经向蓝天蔚发来密电:“……前电已悉,中原局势危急,所见甚是,同意立即突围,沿用第二号、第六号或第十一号计划,具体行动方针今后由中原特委自行决定,不要请示,免延误时机,并保机密,预祝胜利。书记局君汉、文、颂亭。”
中执委书记局向蓝天蔚建议采用十七份作战方案中的第二号、第六号和第十一号方案,但最终的选择权则保留在以蓝天蔚为首的中原特委手上。
这三分作战方案并非大同小异,而是有根本性的差异,特别是其中的第十一号方案,与其余十多分作战计划均背道而驰。
其他作战计划,都是以将中原野战部队撤回到豫东一线为目标,主要方针都是迅速秘密集结部队,从多个方向突破北洋军拦截以后,强袭穿过豫中地区以后,返回豫东根据地和山东、江北方面的华东野战军主力汇合。
然而第十一号方案却截然不同,这份方案的作战方针要求中原国民军不是向东突围,而是正相反,是要向西挺进!
开封的西面就是洛阳,西南面则是南阳,这两个地方都是北洋军在河南省境内重兵驻扎之地,特别是洛阳乃是冯国璋五省剿匪督办官署驻节所在,兵力特别雄厚,网罗密布,向西挺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然而蓝天蔚决心已定。
代号“李自成”的作战计划,就是第十三号方案。
“电告豫东地委,今后接受山东方面领导,开封、郑州之国民军及民兵武装则立刻进行集结,向西强袭突破。”
蓝天蔚的决心绝非是一时的狂想,而是他做了周密和深远的考虑以后,才做出的决定。
开封靠近豫东,北洋军当然也能预料到一旦南北双方重新开战,处在北洋重兵包围下的汴郑孤军势必向东突围,撤回豫东一带根据地。所以冯国璋早就针对这一点,在开封和商丘之间布置重兵,国会停摆以前,不仅有阎锡山派来的第九师驻守在兰封,而且还有熟悉河南地理民情的毅军及大量团练集结于杞县、宁陵、太康之间,大量构筑战壕阵地,层层叠叠,等待中原国民军自投罗网。
而豫西一带地势复杂,伏牛山、熊耳山横穿而过,外方山、小秦岭、崤山和嵩山又有群峰峻岭,豫西北边境还连接上了山西的太行山,其中伏牛山延伸最长,分布最广,常以此山为代表称作豫西伏牛山地。
姚雨平领衔的总参方面,早对北洋军的作战特点有过十分鲜明的总结:“一靠铁路二靠炮,三靠钱多四靠火。”北洋军的编制完全模仿德日军队,行动十分笨重,高度以来铁路、公路交通,机动极不灵活,根本不适应于地势复杂的中国内陆战场。
所以豫西一带山区,正是最不适合北洋军发挥武力的战场。相反,豫东一带平坦的旷野,反而有利于北洋军发挥其火力上的优势。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白朗,北洋军剿了一年多,却到现在也没有搞定。
固然后来冯国璋是打着剿匪名号,实际上是在对中原国民军做秘密的包围,但也证明着北洋军的战力在豫西山区受到很大限制。
而且也正因为白朗的存在,更让蓝天蔚下定决心向西突围。
社会党早已派遣了大量河南籍干部进入白朗起义军内部,甚至还派出了冯霖指挥的一个骑兵营跟随白朗义军作战,经过大半年时间,党组织已经掌握了白朗起义军内十多股杆子,完全能够有力配合蓝天蔚的中原国民军作战。
一年半以前蓝天蔚出任北伐军第四方面军总司令,未获一战功、未克一敌军,就在潍县遭到德皇陆军的突袭,毫无招架之力,数千同志烈士惨死在德人猛烈的炮火之下。
当时林淮唐早已向他提出警告,然而蓝天蔚却不相信德国人会突然干涉革命,更不相信德国军队会不加提醒就发动攻击,他心中存有太多的侥幸和幻想,以至于一败涂地,那几千条烈士的冤魂永永远远都要缠绕在蓝天蔚的身上,直到这个古老的民族迎来新生为止。
蓝天蔚紧咬着牙,眼里泛着光辉:“我们要从河南北洋军重兵防御的地方强行突围,我们要从冯国璋认为最不可能突破的豫西方向突围,我们要穿过山高林密、河流纵横的伏牛山区,效仿三百年前的李自成,掀翻中原!”
这不是冒险,而是审时度势以后的最佳决定。
这也不是蓝天蔚为挽回自己名誉的一己之私,而是“士官三杰”中最后一位革命者的自我救赎。
他的办公室和私宅内,早已堆满了成百上千份作战草案,也放满了蓝天蔚所能找到的几乎全部河南地图
,他不眠不休多少个昼夜?白天还要在北洋的官僚面前做出一副无事人的模样,所为所图,正是今日。
“中原国民军要牵制冯国璋的主力部队,为华野友军创造战机。同志们,我们即将承担一份最艰难也是最重要的使命,哪怕衣衫褴褛、餐风饮露我们也要完成作战任务,同志们,愿意牺牲的人请向前来,愿意牺牲的人请跟我来!”
“前进!前进!前进!……”
中原国民军的战士们气势如虹,所有人早都厌烦了和陈之骥这种革命叛徒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日子。蓝天蔚的命令下达以后,中原特委的同志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封、郑州的革命军队都被集结起来,大家都一致同意不带走开封、郑州的机器设备,重武器也只带走极少量必需品,剩下的军资辎重则就地掩埋销毁。
徐州兵工厂生产的轻型迫击炮就是中原国民军今后最重型的火器,这支英勇的军队只有冯国璋手中大军不到五分之一甚至六分之一的力量,但现在已下足决心用鸡蛋来碰一碰石头,并绝对有信心撞破南墙。
这种信心不是匹夫之勇,而是建立在蓝天蔚和中原特委同志们深远的谋划、周密的计划与充分的考量之上。
夕阳斜照,黄昏时分的开封城油然散发出王朝古都的魅力。先头部队吹响了出发的号声,尖利的军号划破紫色的晚霞和长空,一面面红旗飘卷于空中,又让蓝天蔚想起了中执委此前向他发来的电报——
“党中央一致通过命令,今后正式将我们的国民军队改称为红军,并将消灭一切反动势力,使革命获得完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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