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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草原会师

红军骑士们又在村落里找到了很多份报纸,虽然最近的日期也在一个礼拜以前,但这些布尔什维克中央执行委员会的《莫斯科消息报》、《莫斯科真理报》和布琼尼骑兵军发行的《红色骑兵报》,都以嫉恶如仇的气魄宣示着红军在中亚地区的主张。

“……必须最彻底地实现哈萨克劳动人民的自由自决权——宣布加入俄罗斯联邦的哈萨克斯坦实行苏维埃自治……”

“……必须在中亚实行生产资料和土地的公有制,以世俗主义作为国家基本法律的主旨……”

“……从经济、社会和文化上摧毁穆斯林教权派和地主豪强们的封建统治,实现真正的妇女解放……”

董振堂对布琼尼骑兵军执行的社会革命政策特别欣赏,但正如中国红军出国以后见到的情况一样,在广袤且落后的中亚大草原上,像这样进步的革命政策,在猛烈打击反动封建主统治的同时,也势必会引发本地教权派和封建统治者的剧烈反弹。

除了助祭罗姆阿里德以外,另一名被红军救下的老头曾到过北方的俄族移民聚居点做过行商,他告诉董振堂布琼尼的部队在北方的村子里征粮和交换马匹。骑兵将他们奄奄一息的驽马换成干农活的使役马,老人看了看董振堂,又强调说:“……老爷,这无可指责,没有马匹就没有军队,然而要农民认识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董振堂和邓宝珊对视一眼,说:“看来我们的苏俄同志在哈萨克草原的处境不容乐观。”

布尔什维克红军主要以俄罗斯人为主,在哈萨克本地牧民眼里他们分不太清楚白俄和苏俄的区别,只将这些人都视为奉行大俄罗斯主义的一丘之貉,同时加以反对。

中亚的俄罗斯族移民主要以生活在铁路沿线的定居者为主,大多数人都是种植棉花等经济作物的农民。他们本来是比较支持苏俄红军的,可布琼尼的骑兵第一军初到中亚地区,在本地缺乏群众基础和基层组织,为了对抗中亚的白军和阿拉什党武装,只好对俄族移民的聚居点实行战时共产主义的余粮征集制,为了补充军队的马匹,还要强行征集俄族移民用于耕地的驽马,可想而知,这会大大败坏布尔什维克在中亚地区的声望。

中亚的战马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大名声,汉武帝也曾为了土库曼斯坦的阿哈尔捷金马兴师动众,发动一场场劳师远征。

“我们得快点联系上苏俄红军的同志!”

董振堂的运气不错,助祭罗姆阿里德又告诉他本村曾有一个争强好胜的年轻人跑去投奔了布琼尼的队伍。

助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全部故事都告知红军——一年前那个年轻人打伤了白军派来征粮的两名库班哥萨克,白军为了报复他,把他父母抓了起来当人质,两个老人叫哥萨克活活打死。街坊邻居将他家洗劫一空,等那年轻人回来以后目睹此情此景,便把自家放火烧掉,连几头还没被村民抢走的母牛一起打死,解开马缰,跳上马鞍,割下自己的一绺头发扔进火场,拍马绝尘而去。

这种故事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董振堂记得好像不少农民起义军的参与者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水浒传里也不乏这种故事。

他有些心潮澎湃,急着尽早见到苏俄红军的同志,只是哈萨克的草原如此广袤,想要和布琼尼同志搭上线绝非一桩易事。

第七骑兵师很快就派出了好几支斥候队伍,按照本村老人的说法向北活动,扩大搜寻范围,竭力寻找着苏俄骑兵军、阿拉什党武装、白俄匪帮或者是巴斯马奇匪帮留下的痕迹。

巴斯马奇是突厥突语“土匪”、“强盗”的意思,后来有了英雄色彩,相当于“侠客”、“绿林好汉”,亦正亦邪,主要活动在以费尔干纳盆地为中心的中亚南部,是中亚地区除阿拉什党武装以外,另一支反对俄罗斯人统治的力量,他们和阿拉什自治共和国一样,都是同时对白俄和苏俄用兵,带有一定民族独立的色彩,但同时又有非常浓厚的教权派和封建主统治性质。

巴斯马奇的基本力量是许多普通的农民和牧民,但带头的多数都是长期活动在费尔干纳盆地周边山区的积年老匪,同时也有一些穆斯林封建主武装参与其中。巴斯马奇匪帮的实力要比阿拉什自治共和国弱不少,也缺乏像阿拉什党那样独立建国的政治纲领,更多还是一种带有浓厚中世纪色彩的农牧民半匪半起义军武装。

第七骑兵师不断向北扩大活动范围,战士们在高高的马鞍上打盹,连续行军数昼夜以后歌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好似行将干涸的溪水不死不活的流淌声。

一座座千年的古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狰狞的尸体,沙漠里留下的木乃伊干尸好像将诉说着史前斯基泰人的历史,或者是在讲述着拜占庭时代可萨突厥人和哈扎尔词典的故事。俄族移民的聚居点都全副武装,他们在村庄外挖了好几层的壕沟,庄稼汉们用土枪土炮构建起类似坞堡的小小垒塞,游牧的哈萨克人和巴斯马奇匪帮则好像一道飓风,忽而来忽而去,不时同中国红军的战士们擦肩而过,甚至发生冲突,但有时候哈萨克人也会好奇的打量着这伙从葱岭以东过来的中国人,甚至主动提出贸易的请求。

哈萨克地区北部的动荡比七河流域的边境地带更为混乱,到处都是小股杂牌武装在互相攻击,有的是白匪军,有的只是单纯趁乱抢劫的盗匪,他们实力不强,可是爬的到处都是,很让第七骑兵师的战士头疼。

直到快要接近后世称为阿拉木图的维尔尼时,带队侦察的参谋长杨虎城才终于见到了第七骑兵师朝思暮想的苏俄同志。

杨虎城远远望见一面风中招展的红旗,一群骑兵的毡斗篷在马匹上方飘动,像是一面阴森森的旆旌,穿着红色镶银边马裤的俄国军官毛绒的围巾帽围在毡斗篷外,腰际挂着一把弯刀,小心翼翼地凝视着突然到来的中国人队伍。

“布尔什维克?”

“社会党员?”

双方人马异口同声,带队的俄国军官铁木辛哥惊叫道:“是中国同志吗!?”

草原上两队人马先是互有警惕的慢慢缩短距离,直到双方可以互相看清楚对面打的赤旗以及马匹上军人的穿着打扮和军衔标记以后,战士们脸上那种怀疑、警戒的神色才逐渐被满心的欢快和雀跃取代。

杨虎城用蹩脚的俄语大喊道:“达瓦里希!是我们!中国的朋友来啦!”

中俄两国的红军战士们终于可以确信对面的骑兵就是自己的朋友,十几骑俄国红军用他们的短毛瑟朝天放枪,一边唱着歌一边拉动缰绳小跑过来。杨虎城松了口气,夹住马腹走到铁木辛哥近处同他握手:“”达瓦里希,你该相信我了吧,我们是从中国远道而来的志愿军,是来回报国际纵队和布尔什维克曾经对中国革命的帮助……

中国和俄罗斯的两名骑兵将领,分别骑着一匹骏马——杨虎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东洋马,铁木辛哥骑着一匹白色的纯种公马——西风在大草原上不住呼啸,把春天里冒出头来翠绿欲滴的野草都吹得低伏下半个身子,两个年轻人都把马刀别在腰际,两只同样饱受战争风霜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铁木辛哥经历了苏俄红军在东方战线的失败,也经历了骑兵第一军转战奥伦堡、激渡乌拉尔河那些激动人心的战事,更在哈萨克草原北部血腥动荡的民族仇杀里被榨干了全身心的精力和希望。当他终于见到来自中国的志愿军和援助队伍时,那种心情可想而知!

铁木辛哥热泪盈眶,哪怕是在红军强度乌拉尔河、身旁同志们十不余一的时候,他也没有流过眼泪,此时此刻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苏俄红军队伍里还有一个半光着头的乌克兰战士,就坐在马背上弹奏起乌克兰传统的班杜拉琴,他用清亮的歌声唱着赞美哥萨克人昔日荣光的歌子,歌词里满是对朋友重逢的赞美以及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杨虎城和第七骑兵师的战士们默默听着他的歌唱,然后举起所有的军旗,在震耳欲聋的军乐声中,两支队伍完全汇合在了一起。

铁木辛哥向杨虎城介绍说:“这是我们团的政委!您叫他尼基塔同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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