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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佃农们

第二天,萧枳留曹凝在城里做机关工作,他自己换了草鞋下乡,因为萧枳还穿着国民军的制服、待大檐帽,所以有个三十岁的农民,一面在村前弄粪土,一面向他说:

“先生坐,请烟呀!你来收捐吗?我们这里没有做戏。”

萧枳回答说:“我不是来收捐的,我是来和你们做朋友,因为你们辛苦,所以到这里来先谈。”

农民答道:“呀!苦是命啊!先生呀请茶,我们不得空和你闲谈,恕罪!”

他说完这句话便跑了,萧枳再找其他农民问话,回答也差不多都是“我们无用人,配不上你们官贵子弟,好说了,请茶吧!”

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夫,穿得整洁些,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萧枳。

他问道:“先生呀来收账呀?”

“不是不是。我是来帮你收账的,因为人家欠了你们的数,你们忘记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

“嗨,不欠他家的账还是好的,怎有账在别人处?”

萧枳见状赶紧说:“你还不知道吗?地主便是欠你们的大账者,他年年闲逸无做工,你们耕田耕到死,结果将租谷给他收去,他们一丘田多者不过值百元,你们耕了千百年,试计算一下,你们给他收了好多谷呢?我们革命党想起来,实在是不平,所以来和你们磋商怎样和地主拿回这笔账!”

那个穿着整洁的农夫反而笑了起来:“有的拿就好了,我们欠他一升一合还要锁打呢,欠什么账?这是命中注定的,食租的久久是食租,耕田的久久是耕田。先生你请——我要出街去。”

“老兄贵姓?”

“我是……我是在这个乡村,无事情来坐坐罢了!”

萧枳知道这个农夫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情况再问也是没用。他反思了一下,感到是否自己穿着过于文雅,说话用词也太多书面的文言,农民惯受了面貌服装不同者的压迫和欺骗,见到萧枳这样穿军装的人,自然也觉得他危险。

所以等第二次,萧枳换了朴实的破衣衫后再次下乡宣传农会的主张。这回他专找在农民往来最多的十字路中去宣传,起初人很少,后来或许是听他讲国民军会帮助农民团结起来的话有点意思,听众便越来越多。

当然,农民听国民军的宣传,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人真的会去交会费,也没人真的会去参加农会。

不过萧枳感到他的工作毕竟有进展,等晚上萧枳回住所休息的时候,住在他隔壁的未婚妻曹凝也给他做了建议:

“农民不得空闲,你以后最好晚上一些再去宣讲,对了,说话今后应该再浅些,最好还能有村里的熟人帮你站场,好博得人家信赖。”

曹凝生得俏丽,但萧枳才知道她前半辈子的人生是多么凄惨,更明白若农会不能建立起来,那么多数地方的“曹阿公”照样是“曹阿公”,革命又有什么用处呢?

曹凝又说:“阿枳你要注意,你到乡村去宣传,切不可排斥神明。”

海丰人迷信神怪,这一点确实不可以不查。萧枳听得连连点头,曹凝又给他做了两份夜宵吃,吃完以后萧枳拍着肚子想到:成功快到了。

萧枳再下乡宣讲时,情况已好很多,一是有些熟面孔的人愿意给他带路,二是萧枳想出了用魔术表演、雇人唱戏的办法,来吸引听众,表演之余再做宣讲,果然效果就好得多。

然而真要农民加入农会,又生出新的问题。

一般农民都是说:“我是很赞成加入农会的,等人家通通加入了,我一定是加入的。”

萧枳就对他解释,若是个个都和你一样,千年后还是没有农民成立农会,我们入农会,比方过河一样,这面河岸是痛苦的,对岸是幸福的,可是个个都怕被河水浸死,都不愿先过,我推诿他,他推诿我,互相推诿,结果没有一人敢过。我们加入农会,即是联合的过河,手握手的进行,如一个跌下河去,就手握手的接起来,所以农会是互相扶助的,亲如兄弟的机关。

萧枳心想着这种说辞,有时候近乎三合会拉人的方式,小册子里这段台词恐怕是庄文统庄执委写的吧?

但不得不说这套说辞很能唬人,萧枳这样忽悠以后,当天加入农会的就有十多人,次日还有三十多人,海丰县农会的工作遂得以真正开展起来了。

海丰县农会首先颁布了“未经农会批准,地主不得擅自加租易佃”的条例,如地主对会员加租易佃时,凡未经该被易佃之会员声言放弃及本会之批准,无论何人,不得认批耕作,如违严重处罚。

而且如果会员由于被地主威胁收回耕田,生活无着落,也有农会出面,或者向附近会员磋商让耕,或介绍其作别种事业,并发有若干的生活津贴现银。

像这样的做法,都很容易获得佃农的好感,也使得已经加入农会的会员觉得会费很划算,感觉得加入农会远比加入三合会一类帮派,或者依靠宗族帮忙靠谱。

海丰县农会的威信,这样就慢慢建立起来了。

田主固然不满意,威胁说“原佃不好久租,无论如何不给原佃(即农会会员)再耕”,但农会旋即就以同盟罢耕抗议,地主恐田地抛荒,武力上又无法和国民军抗争,不得已也只能屈服。

其余的事情,还有像是从前海丰县农民用船驶到城市的河边来运粪肥等,那城市的土霸,就强要他的码头费,每只船二毫,如不照纳,即将舵取去,如去赎舵,即勒索数元不等,农民不胜其苦。

萧枳便领导农会会员,如遇城市的这些土豪向乡村经过,或有城市的船到乡村,农会就要他也纳路费,如他不给农会,那自然农会的会员将来去城市运粪也就不用再给他,所以码头费就无形取消了。

海丰县的农会还会帮助会员打官司,按照规定:凡农会会员,自己发生争端,须先报告农会,如不先报告农会,而去报告乡绅者,姑无论其是否占理,都要开除会籍,并且农会还会全力帮助与其敌对的会员。

这样农会的威权就更大了,乡村的政治权力,已由绅士土豪之手,而移至农会,萧枳夫妇的工作,乃告以相当胜利。

大约在同时期,这种事情当然不仅发生在海丰一县,而是发生在国民军所有的辖区之内。潮梅总农会的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后来林淮唐做了粗略统计,估计一个月时间,就有新加入会员八千余户。

潮梅总农会的势力大大增强,林淮唐“援闽”东征以后,代掌政务的潮梅总农会会长蔡绮洪还依着有力的时势,提出了一个“夺市权”的计划。

所谓市权,就是各乡各村的土豪劣绅掌握着许多乡间菜市场的权力,一般是因为这些菜市场的土地是他们的私人土地,他们就迫使村民必须到自己规定的市场销售农产品,借此赚取大笔租金和抽成。

总农会的“夺市权”计划,就是组织农会会员不再前往土豪劣绅控制的菜市场贩卖农产品,而转移到农会的地盘上开新菜市场。

这样就把潮州、海陆丰和嘉应州一带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菜市场收入,也夺到总农会的手里。潮梅总农会的活动因此更加激烈起来,革命的潮流日渐澎湃,并且深深进入乡村地带,使得农村地区也感受到了革命带来的剧变。

如此的事例,在粤东尚有很多。当然田主乡绅的反扑也很厉害,农会工作人员受到杀害的情况也并不罕见,这一点正如林淮唐所言:

“粤东的军事斗争重点,将从讨伐清军转向肃清辖区内部的民贼势力。”

除了出省援闽的军队以外,在潮梅等地,国民军还留下数营正规军,辅以数倍于此的农会自卫军民兵,算是可以抵挡住土豪劣绅的反扑,亦足够保卫先锋队的政权——若是没有其他外力介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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