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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阳是倪嗣冲的老家,在林淮唐的记忆里,阜阳的某个大学曾受过倪嗣冲一位侨商曾孙的赞助,十年如一日地出品着诸如“倪嗣冲奠定安徽近代工业基础”、“倪嗣冲引领安徽现代化的运动”之类的黑屁论文,对真正有心搜集安武军相关史料的研究者造成极大干扰。
但也要承认,这个老官僚在皖北士绅心目中确实有一些特殊的地位。
“丹公!丹公领兵救颍,是救民于水火之中,皖人能得昭苏,不死贼手,全赖公力!”
淮上军的领导阶层其实算是一些比较有卓越见识的革命者,总司令王庆云虽然是较普通的乡绅,但参谋长张汇滔和副总司令袁家声都是老同盟会。
特别是张汇滔,他与柏文蔚、陈独秀并为淮上三杰,才干见识之卓绝,远在彼时中国人的平均水准之上。
但淮上军的兵员以“捻子”为主,难免有绿林匪帮的乌合气,纪律也很差,入城以后动辄抢掠,特别是在阜阳洗劫全城三天,是导致淮上军阜阳大败的根本原因。
倪嗣冲穿着一身清廷新军的深蓝色军装,却照旧戴着花翎红顶,半新半旧,微微花白的胡子透出浓厚的暮气,但他身后戈什哈们腰间别着的枪牌撸子可是最新锐的火器。
阜阳城经过淮上军的一番劫掠,街巷残破,商铺店面大多关张,劫后余生之际,又撞上安武军入城,倪嗣冲乘诸位地方官绅、社会贤达之请,下令剿洗全城,将任何一名与革命党有染的人都拖到城门口枪毙。
城楼上悬挂满了尚滴着鲜血的首级,寒风刺骨,头颅上舞动的发丝如群鸦舞动,其中还有一颗稚童的首级,双目淌血,令人望之,背上便升起涔涔冷汗。
阜阳的各城门白昼紧闭,只有西门每日开放几个小时,也只开半边门,使柴禾担子能够进城。
白天夜间,街上都有各家官绅带着团丁巡逻。一到黄昏后,警戒更加严格,常有安武军的士兵,挨家挨户入门检查百姓是否有异动。
稍微发现异常,或者是在屋内发现革命党的宣传文书,倪嗣冲就会立刻下令把人推到城门外枪毙以后,悬首示众。
就连阜阳铜元局里两个旗人文员,也因为跟洋人工程师学剪了短发,被倪嗣冲看成“心向民党”之人,勒令安武军士兵将其关押到牢房里。
“阜阳之战,安武军稍显几分锋芒,就能乱党四溃,想来扫清两淮就是片刻间的事情。”
倪嗣冲意气风发,袁世凯虽然只交给他几千人马,但阜阳是倪嗣冲的老家,淮上军在这里大闹一场,又把本地缙绅们得罪的很绝。
安武军背后有北洋团体的支持,地方有阜阳士绅的赞助,一声令下,各家各局就纠结了近万团丁,供倪嗣冲差遣指挥。
倪嗣冲的三弟倪毓棻和安武军统领马联甲带着大批团丁到城外集合,倪嗣冲在众多贤达士绅的陪同下,慢慢骑马出城。
走过城门时,挂在城楼上的那一排首级头颅,少说五六百枚的数量,鲜血尚未涸尽,还在一滴一滴沿着墙壁滴到城门走道上。
“这就是乱党的下场。”
倪嗣冲拿马鞭指着城门走道上汇集成一个水洼的血珠,气定神闲,哈哈笑起,他左右的阜阳贤达名流们,也旋即跟风大笑起来。
倪嗣冲的三弟倪毓棻没有军职在身,只是临时性被倪嗣冲委任为安武军的募兵督办,所以也穿着将官军装。
倪毓棻秀才出身,更看不起淮上军那裙流寇,轻蔑道:
“目前安徽省内大乱,省城有浔军大肆抢劫,各地有土匪作乱,淮上军军纪太坏,形同土匪,各商民提心吊胆,都想关门罢市,不是二哥出兵,安徽就要有亡省之灾。”
安武军统领马联甲好歹算个正经军人,还是先向倪嗣冲敬军礼以后,才跟着拍马屁:
“三将军说得对,张汇滔那伙人鞭辱官绅,抢掠民财,苛罚商贾,毁坏学校,侮辱妇女,种种蹂躏,民不堪命!我们安武军是吊民伐罪,焉有失败的道理!”
倪嗣冲志得意满:“宫保的命令。”
他抖了抖手里的电报纸,说:“宫保要我们配合第五镇,给民党的北伐军一个下马威,跟靳云鹏会师徐州!”
倪嗣冲将手里的马鞭往空中一甩,啪的一声,惊起鸿雁一行。
大雁展翅飞翔,灰色的羽毛在天际与白云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先向南去,接着又轻轻一折,往东方飞去。
嘎——嘎——
鸿雁的叫声在辽远的淮上悠扬传播,张汇滔的耳朵一动,好像听到悲怆的哭喊声,鸿雁传书,将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淮上军溃败的脚步,最后停在了正阳关,北伐军第二路军的先锋部队在这里设立了坚强的防线和阵地,镇军第三师和浙军独立旅的指导员和政治部干事,正带着一大批饥民卖力地挖掘壕沟。
原先淮上军的总司令王庆云和副总司令袁家声也想带领剩下的起义军部队来正阳关参战,但最后都被柏文蔚劝住。
以淮上军现在的纪律情况,不对他们重新做彻底的整编和长期的政治教育工作,这样一支军队,恐怕多数时候只能起到反作用。
第二路军的司令部设在寿州,只是第三师和独立旅的指挥官们,也受到先锋队前移指挥风气的影响,除了司令部一些机务人员还在寿州,负责作战的主要指挥和参谋人员,都跟着林述庆赶到了正阳关前线。
军直属的炮兵营也被拉了过来,加上第三师和独立旅原本的炮兵火力,由军司令部统一指挥以后,林述庆自信这次火力上南军一定能压倒北军。
张汇滔看着井然有序的北伐军部队,看着正阳关前被扯开防水布的那些机枪火炮,嘴里有些苦涩,如果他手上也有这样的军队,阜阳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柏文蔚和张汇滔相识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心里话,便主动走过去安慰道:
“孟介,你看,第二路军怎么样?兵强马壮我不敢说,但在南军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第三师和独立旅,比起第一师和第二师的训练程度,却还差了些。你明白吗?
华野是南方军队的精华,是革命军的尖刀,现在这把刀握在我们的手上,也握在你的手上,躬逢时代的机遇,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我甚至都可惜仲甫不在这里,他要错失中山王和开平王的功业!”
张汇滔心里经棚镇,全家五十多口人在阜阳被杀,那么多的血泪,这种仇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
革命同志死难如此多,无量头颅无量血,真能购得一个共和国吗?
“是捻子来了!”
张汇滔不佩服北伐军的兵强马壮,但却很佩服北伐军和皖北群众交朋友的本领。他自己是在皖北江湖里混了好几年的人,这才能跟捻子们说上话。
但先锋队的政治干部,就是纯粹靠水磨工夫,这两天时间也和本地捻党套得近乎。
捻子们或骑骡马或骑毛驴,都是从颍上一带赶过来的。本地绿林耳目最灵通,安武军在阜阳纠集团丁的时候,捻党就获得了消息,等安武军离开阜阳又过了颍上的时候,捻党们更能通过饥民的耳目,时刻把握安武军的方位。
捻党带头的少年人从小毛驴上翻身下来,他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也是一个放在早几年时候是要杀头的名字。
“张皮绠!什么消息?”
张皮绠和他最崇拜的几十年前的那个少年英雄一样,晕红的脸颊上有股子皖北泥地里生长出来的狡黠感。
“老总,安武军来啦!人马很多,铺天盖地,少说有他娘的好几万人!”
“呸!臭小子别瞎说!”
张皮绠边上一个看着就更稳重的中年捻子,啪地拍在少年人的额头上。
“老总,没有几万人,我们仔细看过,安武军应该是有一万多人,里头很多是阜阳缙绅纠集起来的团丁,唉……我们淮上军死伤太重,不然也能帮帮老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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