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军第三师师长杨若钧和浙军独立旅旅长陈仪也都在正阳关,林述庆干脆就地开了一场军部会议,重新明确了一下各部的作战任务。
“……请柏参谋长,再给大家具体讲一下作战的各种情形和任务目标。”
据说在南北朝时,正阳关这里是乱石磊磊,杂草丛生,是个牧羊场,因而得名“羊石”。但正阳关更早期的古名叫做颍口,安武军已到颍上,距离正阳关距离非常短了。
柏文蔚清完嗓子,就和另一个作战参谋一起举起地图说:
“正阳关是扼控江淮的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目前津浦路上,我们友军的第一军即将在徐州和北洋军精悍的第五镇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正阳关保护着津浦路中段的侧翼,万一有失,安武军就能够从寿州直逼北伐军的蚌埠大本营,不但将威胁到总司令部,而且可能将切断津浦线的交通,那造成的问题就简直说不完了。”
古朴的正阳关,往日繁华中也存安谧,一条南北向的大街穿镇蜿蜒而过。今日的正阳关军靴声响动不止,炮手们拖拽着大炮,青石条上被车轮轧出一道道沟痕。
关城里面街道两旁的商家鳞次栉比,长街的南北两头均有城楼,南门匾额为“淮南古镇”,北门为“凤城首镇”,现在也都布满了第三师的卫兵。
以前正阳关把造船唤着“排船”,这大概源于古时候用原木一根根拼出水上运输工具的叫法。水灾以后,排船的船夫和漕工都失了业,一起融入流民和捻子的大潮中,现在又被先锋队的政治干部组织出来,给北伐军做后勤和情报方面的工作。
“……安武军挟阜阳之战战胜之威,士气很高,不能小觑,但第二军的炮兵火力优于清军,我军应当尽量发大炮之优势……”
正阳关附近常遭洪水,过去这附近曾有一座淮河大堤,但早在咸同年间就因为年久失修,最后让淮水一把冲垮。
朝廷年年拨下款项修堤,本地百姓也年年募资捐款去修堤坝,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富了几个当官的,豪了几个乡绅,便连几丈石头路都没能修起来。
冬天是枯水期,林述庆他们还感受不到淮北苦难之地的“威力”。寒冷的气候把原来松软泥泞的地面也冻结起来,倒是方便火炮和机枪等重武器的运输,唯独困难了挖掘战壕的工作。
“……各部都必须按照操典的要求,严格布置防御工事,淮北的难民、饥民,只要给够工钱,给够饭吃,他们就是我们最大的臂助……”
“……总司令部交给第二路军的任务,不仅仅是守住津浦线的侧翼,也不仅仅是打败安武军,总司令部要求我们以最小的损失、以最快的速度击溃安武军以后,立即以精干的主力部队向徐州做强行军的驰援!”
“……徐州、徐州,我们不光不能失败,而且必须获得二百分的胜利,才能帮助到徐州!”
柏文蔚的话讲完了,军部的作战方案也交到了主要带兵官们的手上。民夫手提肩扛,把炮弹从寿州一路运来正阳关前线,机关枪的火力也各就各位,第三师师长杨若钧亲自部署,组织了几道骑兵线放到外围去做侦查。
但安武军来的速度还是比林述庆、柏文蔚预计得都快些,安武军的主体虽然也是旧军,但老毅军毕竟是一支曾经参加过甲午战争的军队,跟寻常的巡防营比起来还是挺不一样的。
西方的平野上,已隐隐约约露出了清军大队人马的身影,即便是冬日的淮北,上万人军旅的前行,依旧能造成蔽天的烟尘。
轰隆隆的声响,是炮声,还是脚步声?但每一声,都敲在了张汇滔的胸腔里,敲在了他的喉头上。
剧烈的紧张感充斥张汇滔的神经,使他迅速回想起阜阳之战的惨状,安武军的强悍耐战,还有安武军精良的装备,士绅的里应外合,当然,还有无数战友、族人的牺牲流血。
张汇滔几乎不能睁开眼睛目睹战局的开始,柏文蔚微微叹了口气,但随即坚定起来,回到了参谋长应该处在的岗位上。
“林总司令,请下达作战的命令吧!”
林述庆沉吟道:“要求各部发扬光复南京的精神,带兵官也要充分尊重各级指导员的意见……开始吧,南北间的这一战,从我们第二军手上率先打响,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地平线上安武军的队伍已经完全露出,一万多人的队伍,是如此的无边无际吗?奔驰的战马,翻滚的烟尘,敌人的火炮也在拖拽中就位,确保了侧翼的骑兵正往更外围做迂回的动作,成千上万留着辫发的士兵装填着手里的步枪……
在正阳关的这边,炮弹开始迅猛地发射起来,天气这么冷,几乎全是江南人组成的第二军手指都被冻得僵硬生疼,硬生生压在扳机上,有些人干脆皮肤整个被粘在了金属的枪管上。
两军的火力范围正在不断缩近,军司令部下了死命令,不仅要求每处机枪阵地要做好掩体防护,还要求机枪阵地在视觉上也做一些隐藏的障眼法,最重要的还有一项,就是机枪手们不等安武军完全进入机关枪的火力范围内,不得擅自开火。
第三师刚刚转换进入先锋队的制度里,虽然师、团、营、连各级别都配置了指导员和队委会,但大部分人还不习惯这种二长制的领导,命令的执行程度也还不够严格。
一队骑兵划开新月的轨迹,从侧面往正阳关迫近着,然后突然间不知道是哪一个机枪手受了惊吓,“哒哒哒——哒哒哒——”,猛烈的火舌就突兀地喷射了出去。
安武军的骑兵都是从北洋六镇里调来的精兵,跟其他老毅军出身的步兵可不一样,完全称得上是目前全中国范围内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他们匍匐在马背上,飞速前进,立刻又吸引到无数第三师革命官兵的火力。噗噗的中枪声不断响起,少说也有十几匹战马被北伐军打死,但对安武军来说,仅仅靠这么一点点代价就摸清楚第三师的火力部署情况,其实已经非常划算了。
“打!没什么可说的,只有打!打下正阳关,打进寿州去,咱北洋的刀还要多见见血。”
倪嗣冲信心满满,按他的想法,一万多人的部队足够扫平现在的安徽,要碾碎一个小小的正阳关更没有问题。
宫保交给他这么一个任务,让倪嗣冲给靳云鹏打下手,倪嗣冲多少是有点不满意的。
倪嗣冲的亲爹倪淑是清末举人,曾受聘于袁世凯作家庭教师,后来还入了宫保的幕做僚臣。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却要给段祺瑞的那个心腹靳云鹏打下手,当然有点怨气在。
“乱世之中,文官没有武夫值钱,放在从前,靳翼青见到我是要下跪的。他赶上好时候,又担待徐州的重任,以后是要平步青云咯,咱们只能羡慕。”
“二哥,安武军拿下安徽,也是一样裂土封侯的大功。”
倪嗣冲的三弟倪毓棻穿着一身厚厚的貂裘大衣,里头还裹着棉服,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好像一颗球。
“马联甲!拿下正阳关,让兄弟们放开手脚,正阳关里全是乱党,随便打、随便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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