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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社一大(一)

从汕头驶来的客轮刚刚抵达码头,上海的天还似明未明,自华南大本营远道而来的先锋队代表们,还来不及感慨黄浦江夜间的胜景,便已随人流飘到了队列里。

蜂拥而出的人群四散开来,上海总工会组织的欢迎人群在茫茫夜雾中,看着还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大片。

何子渊很有些感慨:“北伐军离开广东才多长时间?连半年的时间都不到,上海的革命却有了这等规模。”

随行的潮梅总商会会长高绳芝,是众人中唯一一个对一卅大罢工有所微词的人,他抱怨道:

“人是多了起来,但这一定好吗?混进来许多青皮无赖,流氓分子,让这样的人参加革命,真的是好事吗?”

蔡绮洪、黄展云、黄慕松……还有刚刚在金融战中打垮了张弼士的兴闽银行总经理黄少通等人,也都在客轮上。

蔡绮洪不以为然:“高会长,革命是不能束手束脚行事的。”

海风夹着黄浦江上的水气吹了过来,前来迎接闽粤来客的刘师复,束起手来说:“诸君同志,君汉先生、时爽同志、颂亭同志、庄主席等等许多人,都在黄浦江上等着诸位呢。”

“黄浦江上吗?”

连孙中山都请不动的陈嘉庚先生,也在客轮上的人群队列中,他不是先锋队的正式队员,但由于他所代表的新加坡华商会与先锋队关系亲密,所以这次也被林淮唐邀请旁观会议。

刘师复笑道:“是的,黄浦江上。为了避免影响到市政府的施政,也是出于防止外界干扰会议的考虑,组织决定以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成功号运兵船,作为一大会址。”

离开码头不远,就能看到黄浦江的河口,即便是在夜里,大家也能看到泛黄的水,波浪一层叠着一层,江上的船只数量依旧不少,穿梭不息,有的船上装载了满满的一船货物,船身吃水很深,浪花不时溅到甲板上.船沿几乎与水面相平,仿佛船就要沉进水里似的。

一条小小的快艇靠在岸边,由刘师傅和总工会的同志们引导大家上船,乘坐快艇到黄浦江水道的中心后,再换船等到成功号兵舰上。

蔡绮洪扶着栏杆,在船上缓缓地踱来踱去,迎着呼呼的江风,听着浪击船底的啪啪声响,远处传来一声悠悠的汽笛长鸣,岸边的礁石时隐时现,令人骤然升起只争朝夕的奋进感来。

“涛声催人振奋啊……”

“燈途,渊公,你们总算是到上海来了。”

林淮唐还有北伐军内许许多多的重要领导人,此时都站在成功号运兵船的甲板上,人数之多,几乎占满了甲板最前面靠近栏杆的全部地方。

可以说先锋队的主要领袖,全部都聚集在了这艘船上,如果此时袁世凯在船上安装了炸弹,他便真可以将先锋队的成员全部一网打尽。

舰桥的最高处,用红布张贴着一行大字,上面写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九个字。

“这位是熊克武,四川代表;这位是蓝天蔚,你们应该很熟悉了,北伐军的四方面军总司令,也是直鲁奉三省代表……”

北伐军在山东的军事行动, 还有一卅大罢工的一个重要成果,就是把原本属于同盟会方面的四方面军总司令蓝天蔚,争取到了先锋队这边。

蓝天蔚也站在甲板边上,他还带着伤,脸色苍白,苦笑道:“中国国民对德的这次抗争行动,我只起到了一个在莱州昌邑战斗中让人打个落花流水的作用。戴罪之身,勉任直鲁奉三省代表,实在惭愧。”

留在闽粤的一批先锋队元老,由于没有具体参与北伐军的军事行动,所以对华东地区的革命形势,还并不十分了解。他们到上海以后,见到总工会的盛况,已然是惊喜万千,现在更没想到林淮唐都把目光放到全国视野上了。

林淮唐又一一向蔡绮洪、何子渊等人介绍了其他许多位来自北方各省的代,说道:“先锋队到上海来,北伐军打到山东和河南去,最大的一个收获,就是把我们先锋队的革命主张介绍到了全国范围内,这样就使全国各省的同志与同道者,能够参与到我们的事业中。”

“我们在国内、国外,都获得了许多支持。刚刚,我们还收到了第二国际执行局从瑞士巴塞尔发来的电报,他们在第二国际特别代表大会上已经通过了一个决议,允诺我们成立的社会主义革命政党,可以列席成为第二国际的正式成员。并且,第二国际还会在物质和宣传上,给予我们非常大的帮助。”

自从南京临时政府与袁世凯达成和议以后,这个将先锋队排斥在外的和平协议,已经造成了同盟会、先锋队、光复会这一革命联合战线内部的巨大变动与分化。

今年二月下旬的时候,陶成章与章太炎等人,也在没有通知先锋队的情况下,单方面承认了南北和平协议的有效性,甚至章太炎还在袁世凯的邀请下前往北京,准备为袁世凯的事业出谋划策。

辛亥革命的最高潮是先锋队领导发起的一卅大罢工,但在一卅大罢工迫使德国人妥协,并且还取得了重大胜利的情况下,情况却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南京临时政府内部以宋教仁为守的保守派,在张謇、杨度的牵线下,同立宪派又实现了新的联合,为避免革命高潮继续发展之下,同盟会日益边缘化的情况,革命党中的保守派即与立宪派联合,一起走向了支持袁世凯统一中国的反动道路。

一卅大罢工,既是辛亥革命胜利的最顶点,也是革命高潮盛极而衰的转折点,它使中国政治风云突变,在国内外大气候的影响下,终于标志着辛亥革命结束了。

汽笛长鸣,成功号运兵船满载着先锋队的重要成员,开到了黄浦江水道中心的位置。黑夜的浓雾中,江上却人声鼎沸,数十位重要代表齐聚一堂,林淮唐也在众人的簇拥围绕下,郑重庄严地宣布了大会的正式开始。

辛亥革命结束了,但创建民国,亦即真正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这样一种全新的事业,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出席此次大会的代表有林淮唐、林时爽、蔡绮洪、庄文统、刘师复、何子渊、熊克武、蓝天蔚等四十余名同志,他们肩负着挽救革命的重任,也代表着全国范围内的一万余名先锋队队员,及十倍、数十倍于此的农会、工会会员。

在林淮唐看来,先锋队作为一个秘密结社性质浓厚的组织,军事味道非常重,只适用于民国建立以前的秘密革命时期。目前民国已经成立,先锋队已经掌握了许多省区地方的政权,接下来袁世凯与同盟会、光复会又势必将要围绕国会战场,展开公开化的政治斗争,那么先锋队的军事秘密结社组织形式,便已经不再适合于新的革命阶段了。

“此次大会的主要任务,就是将先锋队改组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革命政党团体……按照大家投票选择的名字,从今以后,先锋队将正式采用中国社会党作为我们党的新名字!”

对于造党的名称,林淮唐有过很多种考虑。

社会民主党,这是马克思亲手缔造的政党的名字,但是各国社民党的现状都以议会斗争为主,实在不适合以暴力革命为主旨的先锋队。

社会革命党,这个名字是林淮唐自己较为欣赏的,但俄国已有社会革命党,而且其作为一个小资产阶级的政党,主张与先锋队的革命纲领差异较大,将来很容易造成混淆和误会。

人民革命党,大会投票时,林淮唐自己投票投的就是这个名称,但最后没有被选上,或许是因为多数人确实不太喜欢一个名字太长的政党名称。

至于劳动党和名字中带有直接工农二字的党名,或者过于倾向农民性质,或者过于倾向工人性质,都不大适合现阶段的先锋队。

最后大家投票出来的结果,是以绝对多数的结果,票选决定了先锋队改组以后的正式称呼,将采用“中国社会党”的名称。

社会党代表陈翼龙有些苦笑不得,他是社会党的副党魁,马日事变时社会党党魁江亢虎逃走,陈翼龙就成为了社会党的实际党魁。他一直都非常支持林淮唐和先锋队,但也没想到,改组以后,先锋队竟然使用了社会党的名称。

林淮唐则说:“翼龙同志,您和江亢虎创建的社会党是中华民国第一个政党,也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上第一个现代政党,我们沿用中国社会党的名称,也是要继承这份光荣的名誉,新的社会党要在继承这光荣历史的基础上,做到新的起始和新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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