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得山来,时值冬季,正是枯水期,颖河河床裸露,水也极浅,最深处不足一人,这时天色已黯,他们不敢点火,只胡乱吃些干粮便和衣在河滩上沉沉睡去,几日的翻山越岭已经使他们疲惫到了极点,李天呈却不敢睡,和值勤兵一起警惕地注视周围的动静,大半夜就这样过去,他终于挺不住,倚在一块大石上迷迷糊糊睡去,时而,他似乎听见脚步声从头顶走过,他急得想喊,可又喊不出;时而,他又似乎听见某种怪异的声响,象咩咩羊叫,这下,他又没有介意,以为是耳朵的幻觉,可天破晓时,蓦然,有个黑影朝他跑来,这是在上游值勤的斥候。
“我看见一条载满人的木筏?”他急促地说道。
“都是什么人?”
“穿着金国士兵的军服,约一百人。”
“是蒙古人!”李天呈从地上跳了起来,现在金国哪里还有金兵。
“大家快起来,准备战斗!”他一面低喊,又一面回头问道:“离我们还有多远?”
“约三百步,拐个弯就可以看到!”
众人挺身而起,拎起地上的武器,快速跑过沙滩,钻进了河岸的草丛里。
很快,三条筏子顺着颖河缓缓漂流而下,筏子上挤满了人,叽里呱啦,吵吵嚷嚷,显然没有发现异况,行至他们睡觉的地方,几条长索套上了一块长石,船慢慢地靠拢,几名士兵跳下水来,使劲地将船拉靠岸,性急的士兵蜂拥而下,淌水上了岸,突然有士兵发现了沙滩上凌乱的脚印,惊叫起来。
“杀!”李天呈一声令下,铳枪吼鸣,冒起大片白烟,简直不用瞄准,铁子弹直朝密集的人群射去,河滩的蒙古军措不及防,一下子乱了套,簇成一团,慌慌张张后退,沙滩上直腿直脚扔下三十几具尸体,其中有的还在抽搐,有的还在痉挛,就象刚抓到的鱼,出水给扔到岸上。
爬在水中的蒙古军已经渐渐回过味来,他们遇到的也是小股敌人,人数甚至还没有他们多,这时,沿着沙滩又冲来一队蒙古军,使集结的敌人已经到了三百多人。
河滩上响起了暴躁的鼓声,蒙古军开始组织进攻,河滩上几乎要沸腾,子弹打在水面的嗤嗤声,应和着羽箭的尖啸声、伤者的呻吟声。
“糟糕!他们不是斥候”李天呈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但已经晚了,看来只有消灭他们,才能全身而退了。
“开火!开火!”这是李天呈沉着的命令声,重复着,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急,他们人数不占优势,可他们的地形和武器却占着绝对优势,在远距离的攻击中,敌人的弩箭被高高的土埂阻挡,伤不着振威军半毫,而振威军居高临下,铳枪分为三排,此起彼伏,另外还有几个臂力大的,拉开巨弩,将一支支绑有铁火球的长箭向敌群射去。
铁火球落在水中爆炸,激起的白浪足有两丈高,蒙古军虽然人多,却被猛烈的爆炸和密集的子弹死死压住,有了经验的蒙军再也不象从前那样,一味呆傻猛冲,将自己变成活靶,而趴在地上,缓慢地向前爬动,渐渐地,除了铁火球,铳弹已经无法再伤及敌人。
“撤!”李天呈见形势已经对自己不利,立刻率领手下撤出战场,但撤出不到百步,迎面又看见了大股蒙古军朝他们杀来,足有二、三百人,有的挥舞着战刀,有的正弯弓搭箭,他们已经被截断了退路。
“不投降就砍死他们!”蒙古军疯狂地叫嚣,一阵羽箭射来,李天呈的手下躲避不及,一下子被射翻了五、六个。
李天呈见形势危急,不假思索地大吼一声:“大家跟我来!”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沿着河滩往下游跑去。
天已经亮了,灰白晨曦照耀着颖河两岸,李天呈已经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出现在河两岸的蒙古军已经有数千人之多,他们正在砍伐拦路的树木,搬开石头,准备辟开一条较宽的路给后面的骑兵通过,看来这绝不是小股斥候,而是敌人的先头部队,难怪他在前方官道上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原来他们准备走这里,李天呈突然明白过来,这条河谷,若在春夏秋都不可能走,惟有在冬季枯水期有河床可行,若是穿过前方峡谷,便直接过了郑州地界,比走官道要近二百里,而且极为隐蔽,看来蒙古人是要行奇兵取胜,想到这,李天呈惊出一身冷汗,他们的主帅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看来这蒙古主帅极不简单。
这个情报异常重要,必须尽快报告给主帅,但后面的追兵却死死盯着他们,眼看越来越近,不断有弟兄被射中倒下,穿过一片乱石地,李天呈蓦地停了下来,他指着两名手下喊道:“你们二人分头走!这里发生的情况你们务必要报告余将军,敌人要走河谷,其他的弟兄们,跟我打这帮狗娘养的。”
当数百名蒙古追兵靠近,突然前方铳枪齐射,火光闪烁、硝烟飞腾,紧接着,几十枚铁火球飞来,在密集的蒙古军中爆炸,弹片横飞,血肉四溅,惨叫声四起,短短地片刻时间,蒙古追兵竟死伤一百多人,但却没有被吓退,反而嘶吼着向前冲来,同时,就在李天呈的侧面,又有一股蒙古军约四百多人,正悄悄向他们包抄而来。
“打!”
李天呈一声怒吼,他巍然屹立,面带冷笑,他手里握着振威军刀,显得傲然、平静,他的军帽被一支流矢射落,虽然光着脑袋,但仍然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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