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歌 执迷不悟
蛇妖杀死几个武夫后,等到神识回笼,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几千年前狐妖在耳旁的教诲,阿陆的叮嘱,都抵不上那书生的薄情。自己看得分明,却依旧甘心沦陷,难怪曾经与自己相亲的树妖说,得不了道,成不了仙。
蛇妖正恍惚,林间却走出一位道人来。他帽冠端正,手执拂尘,如仙人一般分花踏柳而来。
他说,人世姻缘分明,一切都是因果自尝,你今日犯下孽障,来日都要偿还。
蛇妖依旧通红的瞳目中,落下一滴泪来。
道人看她许久,兀自摇头,似乎要走,又回头来。
“切莫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执迷不悟,人人都道不要执迷不悟,可有谁能告诉她,得道之道在何处?
她做这许多年的人,过活上千年,却悟不透男女情爱,如果真是徒劳,不如当年就不曾下山,和阿陆还有小松鼠一般在碧落山上,直至成仙或逝去。
道人走了许久,蛇妖才往疗伤的山洞去。
几日休憩,蛇妖化了人形回京都,因为那夜青衫被扔在街道边,蛇妖为免人怀疑换了件白衣。
她到状元府,府上守门的仆人却大吓,跌跌撞撞跑进门去通知赵易舒。
谁知赵易舒奔出门来,却披着白麻,赵易舒望着蛇妖许久,才几大步踏过来将她揽入怀中,死死抱紧。
门内走出一人,一双凤眸清冷,却不是与蛇妖相熟的那人。那锦服公子,面容俊逸,一身白衣称得人高贵清雅,如莲似仙,然而眸光却是焦急的,一双宽大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折扇。
“幸好你未出事,幸好,幸好……”赵易舒这样说。
蛇妖突然就看不懂他了。
他曾与她定下誓约,他曾吻她,欢喜她,也曾冷落她,遗忘她……而今这起承转折得太快如同戏曲的姿态,让单纯的蛇妖混乱,明明清清楚楚的心,又乱如麻。
“你不是有了新欢了么?我不懂诗文,我不会作对子,你不是不欢喜我了么?”
赵易舒这才看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眸,被泪光蒙住,仿佛已绝望得隔绝了万水千山。
书生似乎极是心疼,一边低声哄着蛇妖,一边为她擦眼泪,好似捧着什么宝贝一般。
府门下发呆的公子轻咳,赵易舒这才拉着蛇妖的手过去。
“这是皇上,来,行礼。”赵易舒扶着蛇妖,说道。
原来这就是人间的帝王,眉目之间的确有几分威仪,蛇妖感觉到皇帝身上的正气,也吃了一惊,但只能不动声色上前行礼,“见过皇上,失礼了。”
“那夜手下在城南办事,听说遇见了妖物,且现场有姑娘的物什和衣衫,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子无事可做,在外游**,恰遇一个醉酒的公子路过,他见色起意欲要非礼于我,我挣扎不过被他扒了外衣。这时却有一条几丈长的大蛇将他撞倒,送了我一件白衣,还让我赶紧离开,我吓极了,也不敢再看那妖物,就横冲直撞跑去了城外。”
“你为何不回府来,却要往城外跑?”赵易舒疑惑,语气里也有几分责备。
蛇妖不答,她总感觉赵易舒今天像着了魔一样。
“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为何不早日回府来?”皇帝问。
“我受了点伤,迷了路不知去到了哪里,后来才在山中遇见一户人家,投靠了他们,也给人家做点活计换了盘缠回来。”
赵易舒轻轻抚着蛇妖的背,似在安抚,似在庆幸。
“这是你掉下来的东西。”皇帝从怀里掏出玉玦递给蛇妖,正是那晚上与自己相熟的公子认出来的那枚血玉玦。
“那位公子是皇上的手下罢,皇上可否告诉我他姓甚名谁?”
“手下的事朕从不过问,若你们是故识,待他自己说与你听罢!”
“是他让皇上不能告诉我的么?”
“他会告诉你的。”
“他真奇怪。”蛇妖的表情迷糊而可爱,赵易舒变了脸色。
皇帝却微笑,眉目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进了门才知道,原来赵易舒以为她已经故去,所以摆了悼会,而且今日准备将衣冠下葬。
蛇妖这次回府,实在觉得赵易舒待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多,不似之前的冷落。用膳喝茶,他皆体贴地递到蛇妖手中,且怕她烫着似的。
蛇妖不习惯,几番发愣,心底却到底是欢喜的。
也许书生做事,亲近她,冷落她,都是有缘由的,并非真正不在意她。
夜里,书生到蛇妖房里,提着一些伤药,嘱咐她如果有小伤口,好好擦拭,早日痊愈。
蛇妖感动,终于展颜微笑,书生挨着她,轻轻抚弄她发顶。
“不要思虑太多,明日我就上奏皇上为你我赐婚。”
“玉阳公主又如何呢?”
“你不要乱想,玉阳是陈国与鲁国联姻的公主,她只是欣赏我的才智。”
“你是真的愿意娶我?”
“嗯,你愿意入我家门么?”
蛇妖顿住,心里反复计较,却一一说服自己去相信。她终于点头。
“还在顾虑什么?”
“你还会娶别的女子吗?”
“不会,你一人,足矣。”
蛇妖欢笑起来,她爱极了书生说情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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