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三月来到山前时,雨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灿亮的太阳。
她看着大片坍塌的山体,不由得感慨,东篱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
首先来说它的地理位置,由于它上连北燕下通南曲,东边跟大齐接壤,可以说是接连东西贯穿南北的交通要塞,也是南北客商来往必经之路,所以东篱的繁华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北燕皇都业安。
和平的年代,生活在东篱是极其幸运的,然而战乱的年代,生活在东篱却是极其不幸的。因为它的优越位置,所以自古以来,它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谁都想占据东篱这块风水宝地,如此一来,不管是东征还是西站,都会省去大半时间,而且它还有祁连山做天然的屏障,进可攻退可守。
只不过每逢大雨,就会有山体坍塌,造成不少灾害事故。
古三月现在面对的山叫北阳山,是祁连山脉的一段,与之相对的叫南阴山,南阴山在落枫县。
“小七,你站到那边角落去。”古三月指了指东北方向。
小七没问原因,很听话地站到了东北角。
古三月往后退了几步,双腿弯曲扎好马步,然后双掌向前,猛然发力。
只听轰隆一声,前方摇摇欲坠的山坡,咔咔几声坍塌下来。
“快闪!”她高呼一声,足尖轻点,施展轻功便飞了出去。
小七反应过来后,急忙把跟了上去。
两人落在远处安全位置,小七看着前方还在滚落的山石,仍然心有余悸。
他拍着胸脯大喘了几口气:“你……你为何要把这条路封了?”
古三月笑着解释:“这条路是通往北燕的官道,古南溪要攻打北燕,带着大部队必然得经过这条路。”
“所以你为了阻止他,就把路都给封了?”
“不是阻止,只是为了延缓时间。”
而古南溪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听下面的人汇报,说北阳山坍塌封住了官道,气得当场吐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郑尤瑞急冲冲地赶过来,看到古南溪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目光已经有些涣散。
他一脸担忧地抓着古南溪的手,哽咽道:“飞将军,您别硬撑了,我这就去把七爷叫来。”
“别……”古南溪摇了摇头,“别告诉他,我时日无多,别再让他们担心。”
“可您……您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古南溪强撑着坐了起来,仰头喘着气:“我没事,吩咐下去,五日后,整军出发。”
古三月跟小七易容后,以商人的身份混入业安,这次他们来,不只是为了调查栖川枫,同时也是想收回古家军。
盘查完,两人入城后,小七凑近古三月悄声道:“三月,你说我们既然已经来到了业安,要不干脆找个机会把凤云杉给……”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古三月急忙将他拉到巷子里面,严厉斥责:“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他好赖是一国之君,你以为他平日出行身边没有护卫,没有影卫?纵使你我武功再高,但寡不敌众,到时候只怕行刺没成功,反倒被他抓住。”
小七低着头一脸委屈:“我……”
古三月继续:“再者说了,我们现在面对的敌人可不只是凤云杉一个,栖川枫隐藏在北燕多年,早就巩固了不少势力,到时候只要凤云杉一死,他就可以跟自己的党羽扶持出一个傀儡皇帝,并借着铲除乱臣贼子的名义,剿灭古家军,可真是称了他的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七一脸焦急,“跟凤云杉的仇,肯定是要解决,但栖川枫这个人,我觉得并不好对付。”
“所以我们才要拖延时间,不能让古南溪一意孤行,不管是凤云杉的计谋,还是栖川枫在搞鬼,都是一个陷阱,只等着古南溪往里跳。”
小七点头:“先查栖川枫吧,查完后,我们去桃花谷。”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巷子,正要往对街酒楼走去,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醉酒老大爷。
古三月没当回事,闪身便要走,只听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独孤夏,你这个死婆娘,骂不赢我,你就抓我的脸。”
古三月急忙站住,猛地转过身来,定睛看去,骂人的那个老头,可不就是玄清涯。
“玄老前辈。”古三月欣喜地走了过去。
玄清涯喝得醉醺醺的,鼻尖有些红,他打了个酒嗝,摇晃着看向古三月:“你……你是谁?”
古三月小声道:“我是古三月。”
“哦,原来是三月,你叫老夫有何事?”
“我……”古三月话还没说完,从前边冲过来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胖女人。
古三月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个胖女人满脸狰狞地怒骂道:“玄清涯,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老娘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玄清涯像个小孩子般,急忙躲在古三月背后,探头骂道:“独孤夏,你丑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还有脸出来,啧啧啧,羞死人了。”他说话的同时,还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
“……”
独孤夏察觉到古三月一直盯着她看,瞪着眼朝她吼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挖了你的眼睛。”
“你……你真的是独孤夏前辈?”古三月愣了半晌,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又胖又丑的女人,竟然会是独孤夏。
玄清涯回道:“可不是就她,除了她,谁能丑出新高度。”
“……”古三月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这得是多大仇恨才能如此埋汰对方。
独孤夏气得眼睛都红了,满脸脓疮都被气得喷出了黄水,她龇牙咧嘴,露出一口发黑的牙齿,吓得小七一个趔趄。
古三月也被吓到了,好在定力够好,硬是忍住了。
“玄清涯,你这个丧尽天良,不得好死的狗东西,要不是你趁老娘打坐时下黑手,老娘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玄清涯淡定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女人要优雅,不要粗鲁,你看我多儒雅的一个人,哪怕被狗咬了,我也不会咬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三五个回合后,只见独孤夏瞪大眼睛,突然七窍流血,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古三月看得目瞪口呆,她生平从未见过吵架也能把对方骂得七窍流血的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去把她扶起来。”玄清涯看了眼古三月。
客栈内,古三月跟小七站在走廊上,而玄清涯在房内给独孤夏疗伤。
小七指了指房门,惊叹道:“这老头的嘴上功夫,好生厉害啊。”
“他是玄止的师父,你没见过吗?”问完后,她回过味来,“哦哦,你确实没见过,头一次他出现时,你中了毒,第二次他在我府中住的那几日,你在家养伤。”
“玄止的师父!难怪了,有其师必有其徒。”小七顿了顿,摸着下巴道,“玄止的嘴巴那么毒,有一半得是继承了他师父。”
古三月咳了声,急忙岔开话题:“我觉得玄清涯对独孤夏,其实挺好的。”
小七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你没搞错吧,都把人骂得七窍流血了,这还叫好。”
古三月道:“玄清涯说话确实难听了点。”
“那不是一点好吧。”
古三月一个白眼飞过去:“能不能听我说完,你没看到么,独孤夏满脸脓疮,流出的黄水都带着毒性,她中毒已深,连牙齿都成黑色的了,倘若不及时将毒释放出来,淤积越深,不仅会毁容,甚至有性命之忧。”
“所以呢?”小七问道。
“所以玄清涯故意激怒她,当她盛怒之下,才能更快的把体内毒素释放出来。”
一炷香后,玄清涯打开门出来,脸色不太好,张口说话时,古三月发觉他的牙齿有点黑。
“玄老前辈,你……你把独孤前辈体内的毒,引到你自己身上了?”
“胡说!老夫有那么蠢吗?”一句话吼完,他连忙弯下身吐血,一边吐一边咳嗽。
古三月吓得慌了神,急忙去扶他,被他挡开。
“前辈,你不该将毒引到自己体内。”
玄清涯直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冷嗤一笑:“该如何做,老夫自有分寸,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想管我。”
古三月无奈道:“你是玄止的师父,我自然会担心你。”
玄清涯昂起头哼了声:“玄止那臭小子都不担心我,你担心个屁,老夫活了一把年纪,稀罕你来担心啊。”
“……”古三月真是无语。
在她看来,玄清涯完全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玄清涯摆了摆手:“行了,你也别担心我了,看在容千钰那小子的份上,这几天好生照顾下她。”
他甩着袖袍朝楼梯口走去,古三月问道:“你去哪儿啊?”
“回水月门。”
独孤夏醒来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古三月让小七在楼上守着,她去楼下吃饭,刚吃完饭上来,就听到屋里传来大小声。她生怕小七压不住,快速冲了进去。
“前辈你……”话没说完,看到房间的桌上站着一只彩色羽毛的小鸟,她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七笑着回道:“这是独孤前辈做的木甲神鸟。”
古三月看了眼地上栩栩如生的木甲神兽,又看向独孤夏,见她脸上脓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体也不再像昨天见到的那样中胖。
她笑了笑:“看来前辈现在已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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