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夏笑着接话:“还没到七老八十的地步,一点小伤,不打紧。”
“前辈是怎么中毒的?”
古三月话刚问完,独孤夏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还不都是玄清涯那个老东西,他趁我打坐练功时,对我下毒。”
“他要是对你下毒,又怎会为你解毒?”古三月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哼!”独孤夏冷哼一声,“玄清涯性情本来就刁钻古怪,他生平最喜欢研究各种毒药跟解药,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至于这样。”
“您是说二十年前,他在您水壶里下毒那件事吗?”
独孤夏气得咬牙道:“我三十二岁那年,他在我水壶里下了毒,以至于我的相貌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多岁的样子。”
小七嘿嘿一笑:“那不挺好的,多少人想青春永驻。”
独孤夏把裤腿挽起来,顿时吓得古三月跟小七倒吸了口冷气,只见她满腿都是毛,比男人的腿毛还严重,乍一看还以为是动物的腿。
她冷笑道:“服下他研制的毒药后,我两条腿长满了毛,连葵水都停了,根本就不再是一个正常女人。”
古三月惊得半晌没说出话,小七吓得抖了抖。
独孤夏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算了,别再提那老杂碎了。说说你吧,你跟玄止怎样了?”
古三月脸上一红,轻咳道:“他去流光岛了,一时半会的怕回不来。”
“古三月。”独孤夏突然郑重地喊了声她的名字,“你如果真心爱玄止,那就请记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他。”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他。”
独孤夏笑了声:“那就好,这只木甲彩鸟,就送给你了。”
古三月将木甲彩鸟捧在手中,笑道:“之前一直觉得玄止的木甲术不错,现在看了前辈做的这只木鸟,再回头去看玄止做的,简直不堪一提。”
“三月姑娘过奖了,跟他比起来,我不过是学了点皮毛,他才是真正的……”她急忙收住话,看了眼木甲彩鸟,“这是昆仑七彩神木做成的鸟,不惧水火,也不用担心会被射下来,因为遇到危险时,它会自动避开。只要你不把它拆坏,它的生命是永久的,比信鸽实用多了。”
古三月听完后,立马把木甲彩鸟放下:“前辈给的东西太贵重了,三月不能收。”
“拿去吧,对我来说并不值钱,你在北燕,千钰在陌阳,你们之间往来通信正好用这只木鸟。普通的信鸽,从这里飞到陌阳需要一天的时间,而这只木鸟只需要两个时辰。”
最终古三月收下了木甲彩鸟,而当天下午,独孤夏脸上的脓疮还没好完,她便坚持要走,说是要去找玄清涯算账,古三月留她不住,只得目送着她离开。
独孤夏前脚刚走,古三月便收到消息,古南溪亲自带着人去攻打昌州了。
“混账!”她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看了眼来汇报的探子,“他带了多少人马?”
前来汇报消息的人,是容千钰派来保护她的影卫,古三月一直觉得,影卫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没多大意义,所以就打发他去监视古南溪的动向。
影卫被她吼得一颤,低着头恭敬地回道:“多少人马属下不知,但属下亲眼看到,古南溪一直在吐血。”
古三月抬手就是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
小七板着脸跑出去,将影卫扶起来:“你真的看到古南溪吐血了?”
影卫点头道:“属下不敢有所欺瞒,古南溪在你们走后,便靠在门旁一直看着你们,那时他就一直在咳嗽,后来回房后,边咳边吐血。”
古三月跟小七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昌州,在烽火狼烟下,他们一路杀到了战场,只见古南溪身穿金丝铠甲,手握红缨长枪,身姿笔挺地坐在血红色高头大马上。
他胸前插着两支箭,面色苍白如纸,却依然挺直了身板坐在马背上。
而他的身后,哪里是将士,一半是木甲人偶,一半是穿着衣裳的稻草人,风一吹,还摇摇欲坠,远远看去,真以为是千军万马,其实只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但把他团团围住的,却是北燕十万将士,为首的人是邵典。
古三月瞬间反应过来,古南溪是在用自己做诱饵,刻意把邵典引出来。
她正要开口,只听邵典沉声道:“飞将军,我并不想对你动手,不管怎样,你们都是北燕的功臣,当年若没有你们,北燕也不会繁荣昌盛。”
古南溪咳了声,冷声道:“那就带着你的十万大军归顺老子,说再多都没用。”
“哼,我邵某绝不做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呵……”小七冷笑着一夹马腹,来到邵典跟前,“邵将军说话可要凭良心!当初凤云杉无权无势,他是怎么当上北燕皇帝的,难道你不清楚吗?若不是我六哥带领古家军助他,你以为他有本事当上皇帝?”
古南溪冷笑着接话:“月儿助他当上皇帝后,又替他攘外安内,可到头来,凤云杉却将她烧死在宫中,还活埋了两千古家军。他做的这些事,天打雷劈都不为过,邵将军认为呢?”
“先皇后的死,是一场意外。”
古三月冷着脸看向邵典:“就算古月的死是一场意外,那被活埋的两千将士又如何解释?”
这下邵典不说话了,活埋两千将士一事,他当时跪在大殿力劝过,但凤云杉并没听劝,还命人打了他二十大板。
小七哼道:“无话可说了吧,因为活埋古家军的时候,你也在场,凤云杉的所作所为,你比谁都清楚,可你还在帮着他,你这是助纣为虐,迟早要遭报应的!”
“小七!”古三月看了他眼,转而看向邵典,“小七说话直,还望邵将军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噼啪一声,天空燃起大束焰火,那是有重要军情的信号。
邵典暗道一声不好,目光凛然地看向古南溪:“呵,飞将军这手调虎离山,玩得可真漂亮。”
古南溪得意地笑道:“不这样做,怎能轻易攻下北三郡呢?”
北三郡是个统称,也就是北部三郡,分别是常宁郡、建川郡以及柳丰郡,三个郡呈三角之势,恰好把皇都业安包围了起来。
连古三月都不得不感慨,古南溪在行军布阵上,真是有极其高的天赋。
邵典手一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邵某不给情面了。”
古三月眼看着弓箭手拉开工,正要射出的刹那,她飞身一跃,单手掐住邵典的脖子,将他直接从马上提了起来。
“都不准动!”她抓着邵典,挡在十万大军前面,“谁要敢往前一步,我就把邵将军的头拧下来。”
邵典被他掐得话都说不了,只能拼命地冲着副将摇头。
古三月转头吩咐小七:“快带着古南溪离开,我来断后。”
“不,你们走,不用管我。”
小七握着刀走上前,大声吼道:“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在这儿!”
“你不听话了是不,快带着古南溪离开,这是军……命令!”她本来是想说军令,话到嘴边,急忙改了口。
“不,命令我也不听,你在这儿,我哪也不去。”
古南溪终于支撑不住,从马上倒了下来,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古南溪!”古三月一把推开邵典,上前将古南溪抱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再撑一会儿,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邵典捂着脖子用力咳嗽了几声,看了眼古南溪,终是不忍心杀他,手一挥扬声道:“全军撤退。”
他带了十万大军,而古南溪就一个人,就算杀了他,也胜之不武。但凡有些正气的军人,都有股子傲气,一般干不出卑劣的事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去后,狼烟滚滚沙尘翻飞,古三月满脸都是灰,她胡乱抹了把脸,将古南溪紧紧抱在怀里。
在邵典面前,为了不被看出破绽,古南溪一直强撑着,而现在,他终于撑不住了,边咳边吐血,到最后,他无力地靠在古三月怀里,口中不停地往外流着血。
古三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脸上全是泪,目光涣散,双臂僵硬如木偶。
“咳咳……月……月儿。”古南溪握住她的手,咳道,“咳!我只能陪你到这了。”
一声月儿,如晴天霹雳打在了她身上,令她浑身颤抖,瞬间清醒过来。
“不!你不会有事的,古南溪,你不准有事!”
“咳咳……”他用力咳了几声,缓过了口气后,虚弱无力地扯出一抹笑,“你来业安救胡杨时,我就觉察出你不对劲,后来……咳咳,我就去调查了你。得知栖川枫用还魂术把你复活了,这一世你是相府小姐,跟南曲的王爷有婚约,我……咳……咳咳,我就没打扰你。”
小七早已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古三月压抑住情绪,哽咽道:“别再说了,我这就带你回东篱,你哪怕想做皇帝,我也会为你……”
古南溪拉着她手臂摇了摇:“咳……我,我不想做皇帝,我从来就没称帝的心思。月儿,你是知道的,我离开山门从军,是为了你。”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古三月心口一阵阵的疼。
“咳咳……你别怪我,咳!我一年前就已经病入膏肓,只想用最后的生命,替你把路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