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
日头大,柳氏被压在一旁。三藤条抽的慢,她也是府里的主子,要面子,咬着舌头,一藤条下去便是细纠如蚊蝇的哼声儿。郑素眠捏紧的拳头又松,捏了又松,她抬头看着。
洛氏高高在上,凑着赵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赵夫人一开始还不满意,直到亲眼看见赵婆抽的鞭子,啧了一声,又连忙捂着眼睛,“你家这婆子下手忒狠了。”
“疼啊……”
夜里郑素眠点着灯,那些婆子下手忒会找地方,都是腿间儿嫩肉,又是细藤条,下去皮开肉绽,柳氏哼哼唧唧,额头全是烧汗。老太太吩咐了不许府里的下人给药,让她记着。
“别了素姐儿,我要疼死了!”
郑素眠拿着沾了烈酒的布,眼眶也红红的,“忍这点吧,不给这伤口洗下万一坏了怎么办?”
这年月想要一个人死的不明不白也太简单了,只需要有个发炎的没处理好的伤口。
柳氏今儿个抽那一巴掌当时心里爽了,现在要后悔死了。得罪了赵夫人没什么,可得罪了洛氏,她个心眼小的以后不知道要给三房穿多少小鞋,便责令郑素眠,“素姐儿,你明儿一大早起来就去你二婶房里认错。”
她估计是起不来了。
‘“娘,二婶那里顶多克扣些日常用度,可老太太这里,我瞧着是要你的命。”
“怎么可能”,柳氏想翻身,腿却实在疼,“老太太爱面子,今儿个我闹的过份了。”
郑素眠突然一笑,灯火下面容越显苍白,“那您记得二房的孙姨娘是怎么死的吗?”
孙姨娘是个貌美清秀的女子,据说是犯官后人。很得她二叔的宠爱,进了宅子以后让二房一干姨妾红了眼睛。后来不小心打翻了老太太屋里头的三彩珐琅壶,也是二叔的爱妾,就抽了一藤条。
可身子弱,见了寒,没多久人就去了。
“娘,你说孙姨娘为什么跑去祖母屋里头?人再怎么娇弱,怎么挨一鞭子就没了?老太太信佛,平日里蚂蚁舍不得碾死,为了一个三彩珐琅壶家法都动上了,也不应该。”
孙姨娘死在一年前,也就是那个时候,荣慧堂不让旁人进了。
“孙姨娘身子弱……”说着说着柳氏觉得身上有些冷了,连忙呸了一声儿,“你娘可不是那种没福气的,我身子骨好着呢。这点伤个把月的事儿!”
“翠云那丫头呢,怎么还不回来?”郑素眠看了一眼四周。
柳氏腿儿疼的厉害,“我让去的。今儿个听见那贼婆要来我就忍不住,寻思也要闹开就趁着没人让翠云趁我闹起来的时候到荣慧堂瞅瞅。你被个人推下水老太太不管我这当娘的要管,还是个男人——这要不查出来我心里不安。”
柳氏妇道人家,比不起洛氏心机,这么些年三房的东西都被二房捞过去了。
两人没钱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算起来也就翠云这一个心腹。
是没本事,郑素眠替她吹了吹伤口,可这是她的娘,作践自己也要替她寻个心安的娘,“娘,你说要是咱们离开郑家了,以后谁也欺负不到你身上了。”
“瞎话。”
“走去哪儿,出去怎么过?指望你娘老胳膊老腿给人浆洗衣裳呢?”
翠云还在荣慧堂里窝着,耳坠子也没捞出来,到了荣慧堂直接转去了老太太的小厨房,里头干干净净的,就剩下新鲜送来的菜。最右边儿放着的小灶上炖着一个熬药的砂锅,里头空空如也,只沉淀了一些药汁儿的痕迹。
翠云卸了砂锅揣进了怀里头。
“你今儿脾性倒好。”
前头洛氏扶着老太太,翠云猫着砂锅躲在了柳树旁边,吓得动也不动。
“婆婆,这三房闹的难看我也不是不知道,本来应该重罚的。可你猜怎么着,前些日子我送去娘家的画像不小心被娘家人混去了知府洛家,人看上素姐儿了”,洛氏说着,唇角带笑,“这素姐儿要是去给知府做妾了,他答应我了,给萧然谋个好差事,进太医院也不是不行。”
“知府老爷?”
傅氏想了想,“也是个好归宿。”
知府老爷年近四十了,这男人都爱鲜嫩貌美的女子,扬州瘦马人家玩的不爱玩了。送去个正经人家的嫡女,给了他大面子,“咱们郑家的机会”,想到这儿又有些后悔了,“你若是早点说今儿个我就不抽她娘那几鞭子,素姐儿这丫头平日里不吭声,这性儿记仇。”
洛氏道,“记仇有什么要紧的,她还能不去不成?”
外头天色一点点变暗,洛氏总算走了。翠云还猫着,脚都酸了,可老太太和赵婆还不进去,似乎爱上了池塘边儿的蚊子。
“这素姐儿要去知府屋里头,这事情就有些难办。她容貌是家里头姐儿最好的,万一真得了宠追究起里头的事儿。”
赵婆道,“这难办什么?之前二老爷还那么喜欢孙姨娘,到死了还不是一句话没说。”
“她一个做人姨妾也得仰仗家里头,老太太,您就是想得太多了。二太太那人您还不知道,眼里烦四小姐,她能给四小姐寻个好去处,知府的府宅里头猫腻多着,咱郑家能得实惠四小姐去不知能熬多久。”
“那你说怎么办?”
“也是我之前着急了,四小姐也没瞧见什么。这一推就出事儿,三太太心里肯定憋着什么,真有一天摸进了荣慧堂看见什么就不好了,不过还得再拖一拖……”天渐黑了,赵婆扶着老太太进,边说些什么。
翠云等人进了屋才往出走。妮子也有些急了,“让你快点怎么这么慢。”
她似笑非哭的,“妮子姐,这不天黑了吗。让你操心了,赶明我多拿些好吃的过来,我先走了,不然回去该挨骂了。”
柳氏闹了一场,洛氏就跟赵夫人换了一个日子下定。
也是赶巧也是着急,就在三天后。西山洛氏捅了大篓子,赵家的赵举人是即将赴任西山的县太爷,她指望嫁女儿过去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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